(别跳作话,有一部分正文在作话里)
与乾渊尊聊了许久,虚弱的陈生靠坐在床上,向乾渊尊道了声谢。
知道他要什么的乾渊尊则笑着摸了摸胡子,拿出方才收起的东西,先是在空中画了一道极为复杂的符咒,然后五指用力,干净利落的捏坏了掌中之物。
此举动多少有些凶残,不过接下来出现却不是恐怖的画面,而是飞起的萤火虫和清新的草木香。
房屋在这一刻暗了下来。
萤火虫散开,带来点点宁静神秘的幽光。
房中人对此并无反应,只是薛离胆子小,害怕会有异物的脸突然出现,因此趁着四周无人注意到他,默不作声地爬上了陈生的床。
陈生懒得管他,只全神贯注地看着老妇想给他看的过往。而随着萤火虫飞起,房内的人先是看到了老妇的身影。
年迈的女人站在金色的田野中,脸侧灰白的头发随风飘动,挡住一双情绪不明的眼眸。
如今应是秋季。
丰收的季节带来了谷物香气,本应该令人心生欢喜,可抬起头去看,四周只有这一块麦田结了麦子。如今东边暴雨,西边干旱,反复无常的气候毁了四周的田地,吹干了老妇脸上的期许,使得她的心情如同她干燥开裂的嘴唇一样乏力苍白。
这时一只乌鸦出现,飞过象征不好的枯枝。老妇闻声抬起头,转眼随着乌鸦离去。年迈的身影在追赶乌鸦的途中越来越小,身子也越来越轻盈。
等跟随着乌鸦来到拐角,老妇摇身一变,从年迈的女人变成了六七岁的小女孩。
年幼的她来到一个贫穷的家中,随后被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拉着头发带到了一家青楼。
彼时天刚刚亮起,青楼里的管事夫人懒洋洋地靠在一旁,冷冷打量着年幼的老妇。
而买下老妇的青楼掌事人,正是陈生所遇见的向滕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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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不好,收到的人也不好。”
红艳的指甲在廉价的玉带上摸过,随后不感兴趣地扔到了一旁。
反手拿起了一旁的瓜子,散漫地数了数个数,向滕夫人眯着一双细长的狐狸眼,很是不满道:“给我送来这种嫩苗,我得养到几时才能换来大把的银子!还有,你叫什么?”
“阿菊。”
“阿菊?”向滕夫人品了品这个名字,熄了给她改名的心思,说道:“底子还算不错,罢了,先带下去吧。”
一旁的妇人听见这句立刻笑了,捧着向滕夫人给的钱,再也不看女儿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年幼的阿菊从此入了青楼,又因这家青楼不是当地叫得出名号的存在,因此来这里的客人良莠不齐,什么人都有。
楼里的姑娘过得不容易,故而脾气都不算好。
若是要说,其中脾气最差的还要数叶女。
叶女与楼里大多数的姑娘都不一样。她才貌双全,即能吟诗作画,又弹得一手好琴,听说原来是一位富户的妾,日子过得也算不错,只不过后来那富户的娘子趁富户不在,私自做主把叶女卖进了青楼,使得原本温柔的女人变了模样。
不过这事是真是假阿菊并不清楚,她只知叶女就是楼中脾气最不好的那一个。偏生叶女是向滕夫人的摇钱树,就算脾气不好,向滕夫人也会纵容她,不会训斥她。
而因阿菊脸好,向滕夫人把阿菊交给了叶女带,俨然是想叶女好好培养阿菊,之后好卖个好价。
可叶女却对阿菊没个好脸,什么也不教她。
当时年幼,阿菊尚且不懂叶女的用心,只觉得是叶女坏心,认定叶女是不想好好教她,没准是想让她日后接那些不入流的客人。
阿菊因此十分沮丧,这时楼中的喜女又找上了阿菊,三言两语挑拨了阿菊与叶女,让叶女丢了一个有钱的恩客。
喜女抢了叶女的客人,乐得合不拢嘴,不断给阿菊一些小恩小惠。
孩童心性简单,只需一点蝇头小利,便能将浮躁的心拉过去。直到有日,望京里臭名昭著的恶人来到楼中,素来喜欢折磨人的男人是楼里姑娘避如蛇蝎的存在。
恶人来时喜女正拉着阿菊闲谈,那混账来找喜女,喜女一见是他怕的缩起了脖子,随后那恶人不知怎么想的,竟是把目光放在了阿菊身上。
见此喜女身体一僵,立刻退到一旁。
阿菊听说过恶人的故事,一见恶人靠过来,吓得六神无主,立刻哭了出来。
她哭了两声,男人觉得她烦,抬手给了她一巴掌。等着巴掌声响落下,叶女从房间走了出来,骂骂咧咧地说阿菊吵闹,伸手将男人拉到了自己的房中。
等男人走后,叶女五六天没能起身。经此阿菊开始与叶女亲近起来,虽然叶女对她还是没什么好脸色。
六月中,街道上的人多了起来,叶女望着窗外的天空,不去看昨夜的客人,摆弄着手旁的钱盒子,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街口老妇嫌弃的表情,放在木盒上的手因此一顿。
等到客走,关上窗户她问着刚进来的阿菊:“你去过万兆节吗?”
六月万兆节,是望京当地的节日。前些年望京旱魃为虐,河落海干,因为旱情严重,当地人萌发了入夏祈福祭祀的想法。期间最为玄妙的是,那年节日过后,旱情还真的结束了。也因为这个缘由,夏日节日逐渐变成了当地最重要的节日,热闹程度与年节相同。
在望京,万兆节是送春迎夏,祈求夏日莫来酷暑,祈求风调雨顺,求得家和安宁的节日。也因为节日意义不同,所以带了几分郑重色彩,故而一些在世人眼中,身份低贱的人不能参加万兆节,免得污了祈福祭祀的环境。
阿菊记不得她去没去过,叶女倒是从未去过。
未进青楼前,没有人想着带她去,进了青楼就是贱籍,更是去不得了。加上百年前曾有规矩,犯人在面上刺字,贱籍在脖侧刺字,她怕烙印被旁人瞧见,因此就是想去也不敢去,只敢悄悄瞧上一会儿热闹。
而近日似乎也是倦了,望着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与永远逃不出的泥潭,叶女在节日前日与阿菊说:“我不想活了。”
阿菊不懂。
叶女却说:“活着没什么意思。”
阿菊不懂叶女想要什么意思,但她却诡异的不想劝叶女。许是心底早就明白,如此活着,算不得活着。
叶女决定自绝,在自绝的前夜,她拿来了柜子里的披风,在万兆节那天,偷偷带着阿菊溜了出去。
今日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跑出去的她们开心到连带脚步都有几分雀跃。
叶女给阿菊买了一块糖糕,两人正在享受这偷来的喜悦,转身时却见到了对面街道上拿着竹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