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宁州一直挂在嘴边,仿佛只要说的多了,她就能回去了。
陈生恍惚的瞧着女子,心道,原来这就是苏河天尊。
传说中的苏河天尊不苟言笑冷若冰霜,可晶石里的她英姿飒爽,是个很爱笑的姑娘。
原本奄奄一息的山河镜身体一震,在听到苏河的声音后,她好似从梦中惊醒,无措地瞪圆了眼睛。
寒意从指间侵入,一点点冻住体内的骨血,打碎了虚假的平静。
慌乱与苍白出现在面上,褪去伪装的人有些癫狂。
山河镜在地上爬了几下,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站起来。她的头贴着地面,五指用力地向下扣划,圆润的指甲因此掀开一半,在干净的地面留下数道血痕,瞧着是触目惊心。
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痛,手上的动作不停,她歇斯底里地喊着:“住口!”
完全没有神物的威严。
也不要自尊和骨气。
她趴在地上,只想要晶石里的人闭嘴,还给她一点喘息的力气。
陈生默默的听着苏河口中的日后,等苏河说完明日,晶石中的石榴树很快消散。
那个明艳端方的背影被一抹红色带走,与那棵树一起被埋入土中。
十月下起了雨。
雨大的像是天漏了个窟窿,远处云层厚叠,电闪雷鸣间雨水从天上狂泻而下,冲刷着下方的人影,企图撞弯他人的背脊。
“你服不服?”
一个看不清的身影踩在苏河的头上。
苏河身上的铠甲碎了一地,往日潇洒帅气的女子如今变得凄惨无比。
喘着粗气,手被人踩烂,鱼尾上鳞片消失一半,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衣裳,银发上沾染上的血迹更是让人不忍再看。
“我服什么!”
银色的长枪落在前方,大雨中苏河伸长脖子,不甘地喊着:“我兄赤乌!我这一生只敬赤乌不畏宵小!”
苏河说到这忽然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疯狂,说出的话仿佛是死前最后的挣扎。
“吾乃——苏河!金羽四妹!威后之女!北海女帝!与我相比!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我会向你低头?!”
“苏河。”伤了苏河的那人说:“你若求我,我便给你一条生路。”
苏河嘴角上扬:“可惜,我这人不喜欢走别人给的路。”
话音落下,白色的鳞片被剑刮开,鳞片上沾着肉,堆在苏河本就伤痕累累的鱼尾上。流出的血被雨水带走,石砖因此染上一片淡红。
苏河眼帘颤动,唇色越发的苍白,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喊过一声疼。雨水砸在伤口上,每一下都如同刀割。苏河趴在地上喘了两下气,人就像是树上落下的木槿花,洁白沾染了寒雨,萧瑟的舞出雨日离愁,宁可身死也不容人轻贱她。
“苏河!”
石镜上布满裂痕。
跌跌撞撞,脸上身上全是伤痕的山河镜出现在陈生的视野里。她披头散发,没有初见时端庄柔美的贵气,狼狈的与躺在地上的苏河不相上下,身上的裂痕要比现在还重,脸上出现了好几道伤痕。
不过这些伤痕在她脸上并不狰狞,倒像是浅色的纹面,只不过因眼睛耳朵都有了裂痕,她变得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苏河?”
就像是个迷路的孩童,山河镜伸出手四处在找苏河。
“苏河?”
她跪在地上,声音时轻时重,每次移动都会有亮晶晶的碎末从身上滑落。
她可能要死了,可她还在找着苏河,似乎没有找到苏河就无法安心离去。
陈生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
踩着苏河的那人也在看着山河镜。
可是看着看着,他手中的剑换了个方向,对准了山河镜。
剑上的血落在地上,混着雨水,冲洗着罪恶。
陈生和山河镜抬头,看着濒死的苏河拉住了那人前行的步子——
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情驱使着山河镜爬了起来。
在陈生转过头的那瞬间,她像是疯了一样冲向苏河,血流不止的十指拍打着晶石,动作慌乱的企图用血盖住苏河受辱的一幕,不让陈生看到苏河曾经的屈辱。
可是没有用。
终究是没有用。
画出的血图只能遮挡住晶石外的她。
而苏河还在镜中。
她趴在晶石上看了看,即使想要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露出更难看的一面,可在苏河死去的一瞬间,她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挡不住也避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