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到太监拿着的那样物品,他还是尝试着劝:“陛下,还是……”
陆明煜说:“让开。”
李如意一闭眼,没办法,只能让了。
小太监全身上下暴露在陆明煜眼里,连带他手上的——那是什么?
陆明煜说:“春雷,过来。”
随着他这话,小太监战战兢兢,来到陆明煜身前。
这时候,陆明煜终于看清楚被他捧着的物品。
他微微怔忡,下意识道:“这是?”
看轮廓,像是一只鸟。整个身体的形状已经完备,圆溜溜的眼睛、张开的喙部活灵活现。唯有羽毛还不算精细,像是只有半身被悉心雕琢过,剩下一半只有粗略轮廓。
陆明煜看在眼里,眉尖一点点拢起。
李如意则忽而意识到:对啊,将军雕这东西,可都是在陛下不在的时候!也就是说,陛下其实并不知道……
他挤出一张笑脸,说:“不过是一件小玩意儿罢了。奴才偶然得了这么一件,不敢污了陛下的眼,这才让春雷拿下去。”
陆明煜看着他,目光清凌凌的,看得李如意心中七上八下。
半晌,天子终于“哦”了一声,说:“原来如此。”
李如意正要放心。
天子又说:“朕看此物,倒是有几分野趣。”
野、野趣?
李如意轻轻抽了口气,心又开始提起。
陆明煜手指扣在被子上,面色看不出什么,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出下面这段话,对他来说有多么困难。
“就留下来吧,”陆明煜道,“闲时看看,也好解闷了。”
“……”李如意摸不着头脑。
陛下这算是听出自己欺瞒了,还是没有?
但无论怎么样,事情好像就这么过去。
李如意没敢多说,把木喜鹊摆在桌案之后,就去忙其他事了。
在他身后,陆明煜的目光久久落在木喜鹊之上。耳边好像还有云郎的声音,问他:“陛下喜欢这鸟?”
陆明煜想:我那会儿是怎么回答的来着?无论如何,是承认“喜欢”了吧?
所以他闲来无事,想要雕一个喜鹊给我。
可惜没能雕完,就遇到郭信。往后恢复记忆,回长安,往北去。成为“云郎”的几个月,他再也不愿想起。这尊没有雕完的喜鹊,也被埋在记忆里。
陆明煜低低笑了声,身体往后,靠在床头。
他的眼神一点点放空,好像透过身前的重重帷帐,去看记忆里那些好时候。
云郎是很爱他的,陆明煜知道。
愈是爱他,愈会难以接受他做出的事吧。
陆明煜心中空空茫茫,许多心思走过,最终定格在:我想向他道歉,可他对我避之不及。这么看来,“道歉”一事,也很一厢情愿。
不过是让他自己安心。
想到这里,陆明煜思绪放宽许多。
如果只为了让自己在死前得到原谅,反倒对云郎再有逼迫,这不是与“补偿”的初衷背道而驰吗?
还是不要再去接触了。云郎不想见他,那就不见。既然两人之间已经那样糟糕,至少不要让事情再坏一点。
整整一个下午,天子都没再批折子。
李如意再看到木喜鹊,也不再是桌案上,而是天子手中。
天子的指尖一点点从木喜鹊上划过,动作轻柔珍惜。将木喜鹊的寸寸羽毛都抚过后,抬头看他,说:“今日原说要与将军商议宁王册封仪式的事,没想到讲着讲着,就出了岔子。到明天,李如意,你去一趟燕府,将那几个吉时递予将军,记得否?”
李如意摸不着头脑,但皇命不可违。他低头,回答:“嗻。”
第33章奏折(11更)岂不是做实了自己关心……
到第二天,燕云戈没来上朝。
陆明煜未就此多说什么。他神色如常,听礼部汇报着和宁王册封仪式有关的诸多大小细节。末了,又旧话重提,说燕家作为宁王的舅祖父家,也要在宁王受封的事情上出一份力。
文官们听着,摇头的摇头,叹气的叹气。谁听不出来啊?不就是燕家已经封无可封,近来有没有受赏的名头。所以皇帝硬生生给燕家找了一份差事,好让他们办完之后拿好处?
再一听。得,他们还琢磨错了。如今差还没办,第一轮赏已经放了下去。
当天下午,李如意就去了一趟燕府。
一抬一抬御赐之物进了将军府的院子。李如意唱完礼单,燕正源接旨。从始至终,燕云戈都没有出现。
按照天子的要求,李如意一路公事公办。倒也问起少将军的状况,不过燕正源说了一句“身体不适”,李如意就点点头,权当完成任务。
燕正源反倒意外。
在他看来,那些文官的想法并没有错。皇帝可不是想着法儿的给他们家送东西?所为也不过是云戈。
原本以为李总管来了,起码得多问一些。到时候,燕家也要摆摆架子,刺上几句。可李如意是这样态度,燕正源便觉得,准备好的招式挥了个空。
至于李如意。某种程度上,他与燕正源的心思不谋而合。陛下昨日与将军起了争执,今日便往燕家送了那么多东西,分明是求和的意思!可将军见也不见,陛下知道,岂不是要难过?
想着这些,回宫一路,李如意搜肠刮肚,琢磨出一套说辞,尽量美化自己在燕府所见。可他等到回了福宁殿,皇帝只问了句:“事情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