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乔满心的疑问,像是雨后的鱼池,无数的泡泡翻涌。
但见庆王跟她竟是那样与众不同似的,竟不敢多问,听她说吃却来了精神:“说的是,王爷刚才也吩咐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吃饭,站了半天我都饿了。”
往回走的时候,惊动了那几只池子里的绿头鸭,其中一只伸出脖子嘎嘎地问:“小叶子,王爷怎么就走了,我们正在补觉,还想着晚上听一听墙根儿呢。”
阿黄听见了,先汪地叫了声,问小叶:“要不要我咬它们?”
小叶却一反常态,摇摇头不跟它们计较,只默默地从旁边走过去了。
老乔见小叶似有心事,知道是跟庆王有关,但这显然超出他的所知所能,不问也罢。
目前却有一件在他所能所知的范围内,老乔追了两步:“掌案,掌案,我有一件事。”
小叶打起精神来:“什么事?”
老乔说道:“就是那个王大春嘛,其实他先前离开之后,也是很后悔了,所以隔三岔五地就跑回来,上次饲料的事情也多亏了他……你跟那个孙、孙子见面的时候也是他着急去找的……”
小叶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乔公公,王公公可还给关押着?”
老乔见她不等自己说完就问这个,也知道她猜到自己的用意了,赶紧说:“是啊,其实这件事跟他实在没什么关系,他是直接给调过去的,人生脸不熟,那些人本就不太听他的话,如今出了事,却把他推出来顶罪,是有些不太公平的。”
小叶问:“是不是王公公叫人求你了?”
老乔忙摇头:“他就算想求,也没这个脸开口,是我昨儿偷空去看了他一眼,见他颓颓丧丧的,我倒是有些不大忍心,所以想着、要不要弄个法儿救他一救,不过他确实的害过掌案,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是他罪有应得的,要是不理会他也是人之常情。”
王大春虽曾有过坏心,但此后表现确实不差,比如给孙丞勋一起捉到别邸,还想着保护小叶来着,所以倒也不是个一无是处的人。
小叶寻思了会儿,说道:“我且想想看。”
丰艳宫。
奉常亲自接了庆王入内殿,却见殿内空空的,没多余的太监宫女在其中,只有裕妃的一个贴身嬷嬷,其他两名宫女也站的远远的。
在庆王请安之后,连奉常跟那嬷嬷也退下了,其他宫女也都退到了殿门外。
裕妃坐在铺着冰丝薄毯的凉榻上,默默凝视着自己的儿子:“听说,你方才在珍禽园?”
庆王道:“是。”
“在哪里做什么?”
“只是消遣。”
裕妃听了这话,嗤地笑了:“消遣?我从不知道庆王也有这种闲情逸致的时候。”
庆王不语。
裕妃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既然这么问了,自然不想跟我的儿子虚与委蛇,更何况,就算是我在这里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你以为经过你今儿一闹腾,明日宫内会传什么?别说是宫中,就算朝上呢?你真的一点儿也不顾忌了吗?”
庆王道:“无非是些闲言碎语罢了,母妃何必放在心上。”
裕妃哼道:“你只说闲言碎语,难道就没想到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要是为了什么正经行当也罢了,如今只为了一个小太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庆王?”
裕妃质问起来,庆王的脸色却一如寻常:“是,”他沉静地回答:“我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请母妃恕罪。”
裕妃一震,她慢慢地咽了口唾沫。
但没等裕妃再开口,庆王又说道:“另外,请母妃千万不要再贸然插手其中了。”
裕妃的眼睛慢慢睁大。
先前叫许谨来,虽然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几乎要到图穷匕见的地步,可最后终究未曾说破。
毕竟裕妃知道许谨背后是太后,若非到那必须、必要的地步,且没有十足把握的话,并不该跟他撕破脸。
可虽如此,彼此却已经心照不宣。
如今再看庆王的言行,裕妃心底那个答案当然也很清楚了。
裕妃走开数步,一直走到窗户边上,她看着外头安静的夜色,才下过月,夜空里一轮明月冉冉升起,院中各处凡给雨水冲刷过的地方都有些亮晶晶的。
夜影中,东北的方向模模糊糊,她记得那是景阳宫的所在。
裕妃也还清楚的记得林妃含笑叫她姐姐的样子,还有那个女孩儿,生得真是好看,几乎是人见人爱。
只是当初裕妃莫名的不太喜欢她,大概是觉着太过绝色,反而不是好事,又或者是那女孩儿太喜欢跟着庆王了,让她有种下意识的不安。
后来景阳宫那场火后,庆王的腿废了,裕妃才知道,这种不安竟不是空穴来风。
闭了闭眼睛,裕妃又轻轻地叹了声。
她转身走回到庆王身旁,用一种波澜不惊的语气问道:“这么说,你已经确信了,她就是当年的那个……”
庆王道:“是。”
裕妃的右手覆在左手背上,微微一握,暗暗屏息:“那么,以后你打算怎么做?”
这句话才是关键的。
其实早在庆王第一次带小叶出宫的时候,就想要把她留在王府了,虽然那时候他还没有确信她就是犀儿,但强烈的直觉让他知道自己该把人留在身边。
只是那孩子实在是太想她的珍禽园了,也许是眷恋许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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