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公公擦着泪问:“之前吐的血可有妨碍?”
孙大夫道:“这是她一团郁怒忧思聚集,气郁而吐,应该没有大碍,我用泻心汤化瘀止血,逍遥六味丸祛郁养心,再吃上一颗朱砂安神丹,让她安稳地先睡一阵子吧。”
见庆王也答应了,于是孙大夫先把朱砂安神丹跟逍遥六味丸取来,让程嘉去给小叶喂下,又去调汤。
不料小叶怎么也吞不下那些药,要用水送服,水只管从嘴角滑出来,程嘉急得没法子,忍着泪又不敢哭出来。
祥公公两只眼睛已经红红的了,一是为许谨,二是为了小叶。
可毕竟庆王在旁边,他自然不能过于悲伤外露,便擦干了眼泪:“王爷,您不如去歇息片刻吧。”
庆王却看着着急无措的程嘉,忽然道:“药放在这里,你们都先出去吧。”
祥公公跟程嘉等见状,只好都缓缓退了出来,独留庆王一人在屋内。
庆王默默地看着榻上的小叶,就算是昏迷之中,她依旧眉头紧蹙,像是停在了难过的这一刻。
看了半晌庆王抬手,为小叶将皱蹙的眉心轻轻地抚开,他的长指从额头顺势往下,抚落在她的脸颊上。
什么话也没有说,庆王只是低下头去,将自己的额贴在了她的脸上。
他当然知道小叶有多难过,她没有了记忆,所有的记忆都只是关于许谨的,虽然叫许谨“干爹”,实则是当作唯一的亲人一般看待,说是亲爹也不为过。
如今许谨居然撒手而去,对她的打击可想而知。
当初以为林犀儿葬身景阳宫后,庆王曾经觉着世间无人能够知道他的痛苦,直到这时候,看着昏睡不醒的她,却宁肯世间真的无人可知。
半晌,庆王慢慢抬起头来,伸手拿了一颗药丸,她看着小叶仿佛只剩下了痛苦的脸庞:“犀儿,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过的话吗?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怎么样,你身边还有我。翼哥哥一直都会守着你的。”
他垂下双眸,眼底已经有泪光闪烁:“我知道此刻你心中有多难过,当初以为你没了,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心中之痛,无法言说,无人能知……你若知道你心中是何等的难受,就该知道当初翼哥哥因为你所承受的有多重,直到现在……”
他温柔地抚过小叶的脸庞:“犀儿,你说过要守护我一辈子,你不能再骗我,除非你忍心看我再为你经受一次苦痛,除非你不要我了。”
泪从小叶闭着的眼睛里涌出,从眼角滑入鬓边。
庆王感觉到手指的湿润,他垂眸看去,望着那沁出的晶莹的泪光,终于缓缓靠近,慢慢地将唇印在了小叶的眼角。
虽然皇帝明面上压下了凤仪宫的事情,可是许谨死在凤仪宫这种大事,又如何能瞒得住呢。
加上此后太后大发雷霆等,六宫众人很快传遍了。
虽然在凤仪宫的时候,皇后说是许谨自戕,而那些第一时间赶到的宫女太监也没有看见皇后动手的过程,只看见皇后持刀。
而皇帝跟裕妃等也知道以皇后的性子不会轻易动手,所以此事暂且存疑。
但是传出去之后的话,却变得很简单了。
当日许谨给皇后娘娘传去,现场又只有两人,若不是皇后动手,难道是鬼?
没有人相信是许谨自己动的手,所以很快地六宫已经传说皇后谋害了许谨,而且原因……跟当年景阳宫之变有关。
毕竟许谨最近在追查景阳宫的事情,不是什么大绝秘。
何况当日皇帝就借口皇后有恙,让裕妃统管六宫事宜,若不是皇后犯了大错,岂会如此。
众口纷纭,人心浮动。
可想而知,不管皇帝如何喝命断绝流言,但很快的,这流言会从宫中传到京内,甚至天下。
皇帝不得不尽快地想个阻绝的法子。
所以,在中秋来临之前,皇帝下了一道废后的旨意,只说皇后身染恶疾,无法行统领六宫之职,故而废后,迁居退思宫。
这已经是在最大程度上顾惜太子的体面,也是最大程度上不牵连东宫了。
纵然如此,却也不是万全的。
秋雨一场接这一场,风雨飘摇万物萧杀中,一块儿摇曳不稳的好像还有东宫太子殿下。
而在珍禽园中,小叶从那天事发后,病了数日,虽然有孙先生贴身照料,只是她是心病,心病不除,怎么会好得快。
这期间,太后亲自来看了一回,想起许谨素日的做事妥帖最合心意,万般感触,又看到小叶病的这样,忍不住也又落了些泪。
除此之外裕妃更是每天都来探望,劝小叶跟自己去丰艳宫,小叶却并不肯。
而在这些人外,大柚子,吉吉泰泰,大花儿跟雪球等,也是天天跑来。
太后已经知道大柚子它们三只经常往珍禽园跑的事情了,非但不觉着生气,反而觉着果然是猫儿都有灵性,比人还知道人情呢。
于是只吩咐伺候的猫奴们好生照看着便是,不必拦着它们。
那些小鸟儿更是忙的很,毕竟那一大园子的鸟兽们因为听说了消息,也都忧心忡忡的,它们无法出圈舍的,就拜托百鸟园的鸟儿以及麻雀帮的过来打听消息,跟小叶传递它们要说的话。
就连那几只害怕庆王的绿头鸭,也都冒着惹庆王不高兴的危险,偷偷摸摸地过来瞧小叶。
因此小叶虽是养病,耳畔身边却一刻也不得清闲。
翠茵庭里的这些人等,起先只是见猫儿走来,倒也罢了,谁知天天时时地又有鸟儿飞来,幸而祥公公得了庆王的意思,说是不管是什么,都不必驱赶。
于是渐渐地也见怪不怪了。
大概是鸟儿们把庆王叫不必拘束的旨意传遍了,于是慢慢地,九节狼,黑白兔……这些散养的都窜窜跳跳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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