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翠哥儿阿彩这种驯化了的鹦鹉,更是只吃些粟米果子之类,山雀也以粟米为食,但是它们最怕的,就是同为鸟类的肉食者。
鸟类中最上层的肉食者自然是鹰隼金雕之类,但这些凶猛大鸟一般不会出现在普通地方,最让那些小鸟们望而生畏的,则这是红嘴蓝鹊,伯劳鸟这种,虽然体型较小,但却是天生的捕食者,性情凶悍而残忍,不仅吃一些老鼠蜥蜴之类的小动物,甚至会攻击同类的幼雏跟蛋。
直到现在,翠哥儿想起当时那一幕,还觉着惊魂未定呢。
且说小叶下台阶的时候正看到老乔,便问:“可看见嘉姐姐了?”
老乔道:“刚刚看她往园子里去了,像是往鹿兔舍那个方向,掌案有事?派个人去叫就是了。”
小叶忙道:“不用,我也正想过去看看。”
她迤逦地往鹿兔舍而行,边走心里边想程嘉的事,想到昔日程嘉对自己的神情举止,之前只以为她是天性温柔所以才格外照顾自个儿,现在一想,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思来想去,心头一声叹:“嘉姐姐长得好性子又好,当然是得嫁个好男人,一家子其乐融融呢。可别为了我耽搁了。”
只是该怎么跟程嘉说破,让她打消这错误的念头呢?
小叶天马行空地想着,将到鹿兔舍的时候,果然看到两个小太监远远地站着,正在窃窃私语,她走上前去幽幽地问:“活儿都干完了?”
两个人吓得跳起来,忙行礼,又道:“我们本来正在打扫,添食水,忽然嘉嘉姐姐来了,我们就陪她说了几句话,可她脸色不太好,我们不敢陪着,这会儿她在兔园那里呢。”
小叶便道:“好好干活,别整天不务正业的。兔舍这里最忌打扫的不干净,让我看见它们脏兮兮的或者有味道,拿你们是问。”
两人急忙答应。
小叶这才背着手往里走,快到兔舍,就见那一丛蔷薇花下蹲着个人,正是程嘉。
她把脚步放轻些,快走到身边的时候,就听程嘉自言自语地说:“你告诉我,难道我真的是天生的惹人厌吗?在府内的时候就不讨喜,进了宫,娘娘也不喜欢我……好不容易到了这个地方,也给嫌弃……”
说着,就有隐忍哽咽的声音。
小叶听到这里却忍不住了,便道:“谁敢嫌弃嘉姐姐,告诉我,我揍他去!”
程嘉一惊,忙跳起来,她回身看向小叶,眼中还噙着泪。
原来她怀中抱着一只白毛黑团团的小兔子,那兔子嘴里还嚼着一块菜叶,一边忙着吃东西,一边贼溜溜地看着小叶含糊不清地说道:“她跟我絮叨的不行,又总是哭,很影响我吃饭的心情,你快点带她走吧。”
小叶很想过去扯一扯这兔子的耳朵:“你就知道吃!”
眼见程嘉愣怔,小叶忙又笑道:“我是说这兔子没心没肺的,嘉姐姐抱着它呢,它竟只知道吃,真是个蠢货,也不知道安慰你一下。”
程嘉这才扭身道:“它安慰我做什么?它又不会说话。”
兔子不失时机地冷笑道:“可不是嘛,我倒是想安慰,她又听不懂。何况她只想听某个人的安慰,偏偏那会说话的又不说。”
小叶实在想不到区区一只兔子也这么毒舌,忍无可忍,走过来把那兔子薅着耳朵揪出来放在地上。
那兔儿蹦蹦跳跳地跑了,临去还回头对小叶道:“你不是蠢货,你可尽情地说罢。”
哟,它还挺记仇的。
“你快滚吧!”小叶作势要踢它一脚,它才嗖地窜进花丛里去了。
程嘉当然不知道兔子暗骂了小叶,只看见小叶对一只兔子发狠,便苦笑道:“你干吗对阿黑这么凶呢?它其实很可爱的。”
小叶笑道:“姐姐别给它的样子骗了,它长得可爱,心里可黑呢。”
花丛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到底是没敢出声,想必跑远了。
程嘉只当她是开玩笑,却也忍不住嗤地笑了:“你胡说,一只小兔子罢了,心怎么黑了?它又不是人。”
她说了这句,觉着蹲了半天,腿都有些麻了,便疼得皱了眉。
小叶会意,赶紧过来扶着她,走到旁边的亭子里,就在美人靠上坐了。
程嘉看她扶着自己的手,手指纤细,简直比自个儿的手还要小呢,又抬头看她的脸,眉清目秀,容颜精致无可挑剔,楞眼一看像是个美貌绝伦的女孩子,可自己就是喜欢这样的人。
一念之间,眼睛又湿润了。
程嘉扭头看着外头的花丛,轻声道:“我以前在丰艳宫的时候,你三番两次往那里跑,我只怪心疼的,毕竟这儿偏僻,隔着丰艳宫又远,你自然是很劳累的。我又觉着你不该耽搁在这珍禽园里,这里都是些飞禽走兽,有什么意趣?”
她停了停,才继续说道:“后来我来了这几天,接触了这些鹿啊,兔儿啊,甚至是虎爷,豹子它们……我才算明白了你为什么喜欢呆在这里。”
小叶在她旁边坐了:“姐姐知道?”
程嘉道:“当然了,跟这些鸟兽打交道,比跟人打交道要简单的多了。你自然是喜欢的,我说的对吗?”
小叶微微一笑:“我想不到姐姐的悟性这么好。”
“什么悟性,我只是蠢蠢笨笨的,你当然知道,我若是机灵些,就不至于差点害了娘娘,害人害己了。”程嘉垂下眼皮,有些难过。
小叶实在忍不住,就俯身握住她的手:“姐姐知道,丰艳宫里上下那么多人,我为什么只接近姐姐吗?”
程嘉微微一抖,察觉她的手柔软温润,不由有些紧张:“呃、是因为我最笨吗?”
小叶喷笑,又道:“不是笨,是姐姐太单纯了,没有别人那些心机,那些有心机的人,我不想接近,也不敢接近,只有姐姐才是好的。我知道就算是我的意图暴露了,你也不会怪我,果然最后如我所料不是?”
程嘉望着她,眼睛里又有泪光了:“小叶子……”
小叶本是要安抚她,所以说了真心话,见她这样自己也动容,可又怕再度让她误会,于是缓缓地放开手:“我、我是个太监,一生没什么指望,宫内的亲人只有干爹一个,我常常寻思那些寻常百姓人家里的日子是怎么样的,有父母兄弟姐妹,也能成家立室,开枝散叶……”
说到这里,她忽然真的触动了心事,双眸中不由也有雨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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