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1 / 2)

天昏时陆三郎着婚服,去罗家迎女郎出门。罗令妤的堂哥罗衍亲自将女郎背出,交到陆三郎手中。之后驱车,二人登车,于南阳城中巡逛一圈。郎君和女郎一道接受路人观礼,车马几次堵在路上走不开。

有女子们呼道:“郎君、郎君……”

亦有男子哀声:“罗女郎怎就嫁了呢……”

一路走走停停,路上行人相随,得金银瓜子洒落,陆家之财大气粗,使寻常百姓喜不自胜。过了整一时辰,陆昀才将罗令妤从罗家,接到原本只隔了两条巷的临时陆宅。

长辈不在,陆二郎牵引着这对新婚夫妇,在司仪唱礼下,两人先拜天地,再朝向空着的牌位拜两人的父母。陆家长辈不在,南阳罗氏的长辈在一边看得红了眼,感慨两个年轻人竟都是没有父母。最后,陆昀和罗令妤才郑重对拜。

抬头时,陆昀只看到满目琳琅,对面却扇遮面,只露出女郎的一双噙笑眼睛。

他们在所有人的见礼下,跪坐下行同牢、合卺之礼。红色丝线牵着两人的手,礼成后,陆昀领着手持却扇的女郎去后方的婚房。跟着两人的观礼者仍恋恋不舍,想要跟去。南国此时盛行闹房戏妇之俗,罗令妤又是如此佳人,谁不愿进去新房看望新妇呢?

然而新婚郎君实在小气。他们才跟出大堂,军中兵士就站出来,拦住人后严词厉色,不让客人去新房戏闹新妇。

再是争执。

又有劝说。

折腾下来,新房静下,竟是又过了一个时辰。屋中静谧着,罗令妤手上酸痛,觉得没有动静了,放下手中却扇,便看到陆昀坐在旁边看她,目中盛火。安静下来,怪异的,两人竟都觉得赧然。

罗令妤心肝一抖,看陆昀移开目光,倒了一杯酒,起身向坐在榻边的她走来。他立到她面前,俯身将酒递给她时,见罗令妤稍微停顿了下,目中忽有狡黠色浮起。

罗令妤接过他的手,仰头,对他一笑:“谢谢夫君。”

她甜甜的“夫君”唤声,让陆昀心口一烫。然陆昀看她一眼,觉得她这声“谢”说的奇怪。他偏头:“谢我作甚?”

罗令妤:“当日我求佛拜菩萨,急得无头蝇子一般折腾。我许愿能够嫁得一良婿,夫君骂我,说我求菩萨,不如求你。夫君那时候把我训得灰头盖脸,说话格外难听。”

陆昀唇角含笑,歪在了榻上,闲然优雅,如玉山之倾。他笑道:“我竟对你这样坏过么?我不记得了。”

罗令妤翘唇,她站起来,将他递来的酒一饮而尽后,伶牙俐齿道:“就是那样坏……但是我还要谢谢夫君,让我嫁得良婿。”

陆昀伸臂拽她入怀,在她颈间轻嗅,又哑着声揶揄:“哦……那谁是良婿?嘤嘤在夸谁?”

“你……明知故问!”

第129章

洞房花烛, 颠鸾倒凤,一夜旖旎温存。

起先,女郎叫声细细弱弱,几分不适,郎君则是说着什么话,时而与她玩笑一两句;后来,那嘶哑的、拉长的吟声,如丝线一般勾折。压抑、沉迷、享受, 男女声混于一处, 若古琴铮鸣声般时轻时重。听在门外人耳中,何等面红耳赤。

男女欢好自古如是。

渐适应了,便也品呷出其中的趣儿。勾勾搭搭, 黏黏腻腻,满身湿汗, 乃是不分你我之象。

……

陆三郎成亲后, 神清气爽。第二日与人谈事时, 也见他面上含笑, 不知比平时那般清高不可攀,亲切了多少。一日下来,众人便或羡或酸地叹:罗女郎真是有本事, 竟让这样清贵傲慢的郎君折腰。

哦, 日后也不是罗女郎了, 而是陆三少夫人。

陆昀快意了不过一日, 晚上他的二哥陆显就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地前来拜访。陆二郎在三弟的舍中见到罗表妹, 看到女郎娇妍,指挥侍女小厮端茶倒水。三弟的地盘多了一个美娇娥,日后还会一直存在,陆显颇为不适应。同时陆二郎心中又喜:正是自己的相助,三弟和表妹才能修得百年好事。自己既然能帮弟弟妹妹到这一步,未尝不能将那流产隐患解决了呢?

罗令妤擅观人眼色,见到陆二郎来找夫君谈事,不等二表哥暗示,她就自寻了借口出去了,把舍中地盘留给二表哥。

新的女君娉娉袅袅地出门,带走了舍中的所有伺候仆从,还体贴地关上了门。陆显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低头对跽坐端正的陆昀说:“……表妹那般知情识趣,定让三弟十分快慰吧?”

陆昀坐在小案前,闻言摸了下下巴,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嗯。”

他早猜过罗令妤若为人。妻,定将夫君照顾得极好。早些时候他尚嫉妒那能娶到罗令妤的郎君,万想不到一年后,抱得美人归的,居然是他。他和罗令妤自相识,一径斗智斗勇,从厌生爱……也颇为传奇了。

不过陆昀和罗令妤不一样,罗令妤凡事喜欢炫耀,陆昀却不喜与旁人分享自己的心事。他笑了一下,就掠过了关于自己新婚妻子的话题,伸手执起案上摆着的茶壶,为二哥沏茶:“二哥又做了什么梦?瞒了这么久,辛苦二哥了。”

陆显一言难尽:……他才过来,三弟就猜出他瞒了那个梦很久了?

陆显面容沉稳,不悦地瞪了眼言行放。荡而随意的三弟。陆昀满不在乎,陆显才叹口气,放低声音:“……我本不愿将此梦告知,因为梦只做了一部分,无头无尾,不知其后会发生什么。我往年解梦,常因为这般一知半解而弄错。我也怕你弄错了梦的本意。”

陆显沉默了下,娓娓说起——

“……我梦到是夏日的时候,建业发生暴。乱,各方势力混战。战火波及到了丹阳城。彼时陆家上下都在丹阳城中,战火烧到了陆家的女眷身上。罗表妹前后奔波,从火中和敌人那里救人……乱糟糟的,到处是血,到处是闯进来的敌人。陆家护卫森严,女眷们只是初时慌乱,后来就听罗表妹的安排了。但是表妹受到了惊,她在当晚便流产了。”

陆显心悸,梦中景象历历在目,仿若能看到那深幽的巷中,女郎捂着肚子蹲下去的样子。满头冷汗,裙下渗血。哪怕一直冷静奔走,与敌周旋,且能帮夫君救护他的家人,可裙下的血越渗越多时,罗令妤也害怕了。

她惶恐着流泪,扣着侍女的手臂发抖:“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

她含着泪:“雪臣哥哥……雪臣哥哥,快去找他!呜呜呜,找他——”

她心中迷惘而惧怕,捂着肚子难受不已。这是陆家这一辈嫡系的第一个孩子,受整个家族的重视。这也是陆昀的第一个孩子,然而、然而……梦中的幽巷,四处纷飞的战火,孤零零哽咽的、晕倒在侍女怀中的表妹,一幕幕,这一日不断浮现在梦醒后的陆二郎眼中。当陆显将这段梦说给陆昀时,心里也颇难过。

陆昀眼眸猛烈地缩了下,垂目不语。

陆二郎看他如此,迟疑下,安慰他道:“其实这个梦十分好破解,比之前你的死局容易很多。罗表妹既是流产了,要破解此梦,三弟就暂时不要碰她好了。如此,她不会有孕,自然也不会在战火中发生意外了。”

陆昀一震。

他抬目,看向这个真诚提意见的二哥。陆昀没忍住:“我新婚妻子,你让我不要碰她?二哥,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陆显不悦:“生死关头,色竟那般重要?”

陆昀:“……”

他以袖覆面,叹口气,没再多说。二哥清闲雅客,舞文弄墨,绝不好色。自是不知那色欲迷人时,心里想忍,身体也忍不住。牡丹花下死……陆二郎是还没遇到他的那枝牡丹花,是以并不觉得郎君成了亲,就会食髓知味,一味想着那事,难以忍住。

陆三郎只声音艰涩地轻声:“此事……当是意外。多谢二哥提醒,我和令妤会注意的。梦中的事……我绝不允它发生。”

陆显点了下头,看着三弟温润的面容,却迟疑地:“雪臣,自你上次提醒我,说我是幸运之人,被上天眷顾之人,我便有种感觉——我怀疑,我做的梦,从头到尾,都不是你和罗表妹的爱情。我只盯着你的爱情……大约是梦里的人,我只和你熟,你在梦中,又是那般重要。好似一举一动,都能让未来的方向改变。但其实梦的关键从来不是你的感情,我梦的,一直是南国未来的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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