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裴少卿的方法好使,今天给他喂了半碗水,他乖乖喝干净不说,也不吵不闹了。”负责看守阿瓦的官员道,“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没放弃见福寿郡主的打算。”
“不用理会他。”为了查案,张硕把所有涉及案子的当事人家里谱牒都翻阅了一遍,发现了件有趣的事。
“说到这个福寿郡主,我发现花家挺有意思的。”张硕朝坐在角落里翻阅资料的裴济怀招手,“来,你过来看看。”
“大人?”裴济怀以为张硕发现了什么有用的证据,刚走近就见张硕给他指了指谱牒上的几个名字,这些人全是花家的先辈。
“大人,您这是何意?”
“提起花家,我们都觉得他们是武将世家,却没有注意到,他们家也出过好几位有能耐的文臣。”张硕指着其中一个人,“竟然还有位列文官之首,宰相之位的。”
花家的这几个文臣,不仅大多都位极人臣,而且最后还都安安稳稳地告老还乡了。可能是因为花家人的军功太过响亮,竟没有人多少注意到这点。
指点完裴济怀,张硕笑眯眯地把手中的谱牒收了起来,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门:“不过这都是人家的家事,与我们也没有太大的干系,不用拿出去说嘴。”
“大人说得是。”裴济怀心中升起一个念头,但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也许只是个巧合?
“大人,太子殿下仪驾来了。”
张硕不明白太子来意,赶紧站起身:“快迎。”
“张大人不必多礼。”太子带着随侍鱼贯而入,抬手免了他们的礼,“孤今日来,是想见见那位金珀二皇子。”
“您请。”张硕没有推辞,毫不犹豫地到前方引路。
地牢有股难闻的味道,张硕已经习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太子身边的随侍早就掏出一块手帕,递到太子手上。
太子用手帕捂住口鼻,毫不掩饰自己对这种地方的嫌弃。太子身边伺候的人,只要见到牢房里有相貌丑陋者,就赶紧拉开帷幔,把太子要经过的两边拦起来。
前方地上若有不小心掉下来的稻草,太监们都会提前捡起来,仿佛这根草会脏污了太子殿下尊贵的双脚。
裴济怀瞥了眼太子干干净净的脚底,昨夜他见到太子时,太子鞋上沾了不少泥,也不见那些伺候的人如此诚惶诚恐。
“殿下,金珀国俘虏阿瓦就关押在这里面。”张硕让手下把门打开,作揖道:“殿下有什么想问的请尽管问,下官等人在外面候着。”
大理寺的人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了太子的人。
论起识趣,大理寺卿是专业的。
阿瓦手脚都戴着镣铐,镣铐上锁着铁链,铁链另一端被焊死在墙上,即使牢门大开,他也逃不出去。
两天没有用食,让他看起来十分憔悴,干裂的嘴角泛着病态的苍白。
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他睁开了疲惫的双眼,声音沙哑:“你……是谁?”
来人身着华丽的锦袍,身后还跟着不少伺候的人,身份肯定不普通。
太子看了眼牢房里不知道多久没有拖洗的污垢,没有走进去,甚至连太监端来的椅子也没有坐。
阿瓦作为金珀国王最宠爱的皇子,长得还算不错,就是乱糟糟的头发,还有许久没有打理的胡须,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颓废。
阿瓦等了许久,对方也没有说话,心里有些不踏实。他来到大晋国都后,便以绝食来试探大晋的底线,没想到大晋对他这个皇子不理不睬,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生死。
大晋对他的态度越是淡漠,他心中越是不安,这代表着大晋已经完全不把金珀放在眼里,才会如此狂妄。
弄明白自己处境后,阿瓦反而老实下来。因为他必须要活着回去,只有活着回去,才能成为金珀的王。
“不知来者何人?”他扶着监牢围栏栏杆艰难地站起身,朝来人行了一个礼。
“孤听闻二皇子对我大晋待客之道非常不满意。”太子微微挑眉,“今日一看,二皇子对大晋还是很适应的。”
他长得好看,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再配上那上挑的眉毛,仿佛就像在嘲弄他人一般。
阿瓦倍感屈辱,他低下头颅,不让太子看到自己的表情:“原来是大晋尊贵的皇子殿下。”
“来者是客,孤这个主人,该来看看你这个客人。”太子微微抬手,太监把酒肉端到阿瓦面前,“听闻二皇子想见我朝郡主,郡主身为女子,怎好与二皇子见面,所以孤便亲自来了。”
见阿瓦不动那些酒菜,太子神情微冷:“怎么,二皇子嫌弃孤给你准备的酒菜不合胃口?”
“多谢太子殿下赏赐。”阿瓦冷着脸端起酒壶喝了一口。大晋皇帝对太子十分宠爱信任,他得罪不起此人。
但他听闻大晋这片国土的皇帝,历来喜欢猜忌子女。太子行事如此狂妄,大晋皇帝早晚会对太子生出不满之心。
待大晋几位皇子乱起来,他们金珀还有机会。
想起投降书上送出去的那些国土,阿瓦便恨得红了眼睛。若不是他中了花家人的奸计,轻信了那个女人的谎言,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吃肉。”太子抬了抬下巴。
肉已经有些凉,阿瓦两天没有吃饭,吃下去第一口觉得满足,再吃几口忍不住想往外吐,可是他知道,若是他此时吐出来,就会得罪这位来意不明的太子。
他捂着嘴,把油腻恶心的肉硬生生咽了下去。
“继续。”太子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直到阿瓦把桌上的肉全部吃完,忍得青筋暴起,太子才缓缓开口:“二皇子身为皇族,吃饭时要多讲究仪态风雅。不然让其他人见了,还以为金珀国皇室,不懂得何为礼仪之道。”
被人强逼着吃下冷掉的食物,还被这么侮辱,阿瓦满腔的恨意几乎掩盖不住。
“阿瓦皇子西骁勇善战,曾带兵屠杀我大晋葫州近万平民百姓。”太子眼神有些冷,“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说完,他转身离开大牢,朝守在门外的大理寺官员微微颔首,坐进了轿中。
“殿下,您可是回宫?”
轿内安静了片刻,太子开口:“去京郊道观。”
送走太子,裴济怀道:“大人,太子今日心情似乎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