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见对面那人有些凝重反问,“你拿它做什么?”
陆渊源心知,找对人了。
徐令一直觉得自己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只不过在冥府中人看起来有些奇葩而已,他对这些奇奇怪怪效果的东西总有些好奇心,私下交友的范围又广,就说对面之人口中的黑戟,他现在就有。
“救命,救我自己。”
听到陆渊源的话徐令才点点头,直接从身后将那缩水到巴掌大的兵器放到陆渊源手里。
“被它所伤,魂魄凝而不散,唯有气运低极低,所谓命运二字,运道与命格相连,气运低贱,连累命格,便是轮回路上也没有解脱之法。”
说白了,就是生生不灭,不得好死。
他见陆渊源不是不知,将手里的东西给他后再三叮嘱。
“怨气运道本无实质,它看着虽小却不比曾经的东区守卫手持的威力小,小心使用。”
陆渊源将东西接过去只道了声“多谢”,说话间毫不留恋拔腿迈向北域。
徐令站在原地还有些迷茫,想着刚刚陆渊源说的话,陡然间竟没察觉到天上飘起雪来。
冥府的日月都不是真的,哪里会有风雨,更别说是人间冰凉洁白的雪。
飞絮一样的冰花飘来的方向正是北域之地,终年遮蔽在层层雾气中的神山。
漫天的霜雪宛若神山愁思,片片轻盈落到黑漆漆的冥河水上却不会消融,更像是黑水上漂浮的一朵朵白色的霜花,鸦青色衣衫的人走进北方的风雪里,和风雪融为一体。
徐令没觉得朱明镜的牺牲是一件多悲痛的事,在他看来,甚至是一场死得其所的消亡。
他本以为陆渊源是因为他给的药而来兴师问罪的,谁料竟不是。看着消失在风雪里的背影,徐令陡然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
陆渊源此一去,不到时间尽头,冥府的风雪不会停止。
徐令甩开自己脑海中可笑的想法,顿觉无趣。
而他此时还不知,这场雪会下四年,先是南境的物妖被冻结陷入沉睡,陶岸和乌舒等了十日,陆渊源没有回来,但那些冻在冰雪里的物妖也还有气息,便放下心来任由冰霜侵蚀。
南乐在冥府无一故交回了满目疮痍的人间,重拾了救人的老本行,好歹叫丧失信心,沉浸在绝望中的人间生灵缓缓回归正常的生活,而老琵琶那最后的一根琴弦摇摇欲坠,终究像是有所期待等着什么,苦苦支撑。
东区之人耐寒,尤其见到冥河水无动于衷,河底水怪也不似往日凶狠残暴,便也生出了在冥府养老的心思,一个个找了温暖的火堆,一日睡上七八个时辰,醒来唠唠嗑,见风雪不停便接着睡。
到底雪是从神山之上飘下的,对北域之妖还是留有几分恩泽,北域众妖未感到确切的不适,朝朝作为新晋的北域城主,也只嘱咐众妖潜心修炼。
他知道这场雪下得不同寻常,更像是要将冥府归于沉寂,却什么都做不了。
至于白朗,他早被徐令拖拽着一同缩到痴楼中去。
痴楼毕竟有霓鸿在时的底蕴,冬日取暖不是问题,往日里讨人嫌咿咿呀呀的痴男怨女,琴声萧瑟也不那么凄惨。
阿玉和子燕藤都在,时不时的还能斗斗嘴。
多是口齿伶俐的阿玉和不怎么爱说话的子燕藤拌嘴。
“你这人怎么就想不开非得说自己是妖啊?”
“做妖有什么好的?你看看你这一身的烧伤。”
“还有你那妖族的兄弟发达了,不也没怎么搭理你!”阿玉素来是个俗人,他看子燕藤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竟还有那样的痴心往事,闲着便往人心上戳刀子。
子燕藤被紫藤花姑姑和清涯先生养大,后来入人间修行几年还是没学会人类的处世之道。
不过他也能听出来阿玉是故意同他吵架——想来冰封毫无人气的冥府很是无趣。
子燕藤不觉得她能打发无聊的时光,反而嫌她聒噪。
“你自杀的那棵树是松树还是柏树?”
绝杀,阿玉撇撇嘴不作答,一旁的徐令哈哈大笑,白朗也有了几分笑意。
倒是苦中作乐,左右痴楼本就对人与妖的界限不怎么清晰,现下收留一人一妖也不是大事。
更有那附庸风雅的妖族前辈状若看透世事的眼神,透过窗棂见那纯洁天地,口中叹道:“冥府无主,天下缟素。”
唯有那于堂芝整日里漂在冥河上,也无人搭讪,重拾了困于湖底百年研究的妆容邪术,效果显著成后话。
但他以为冥府岂能无主,闲暇望向神山,也是一阵喟叹。
冥府没了朱明镜还有下一个从北域神山上下来的冥主,朱明镜到底与他做了八百年的友人,他心中所想,他应是能猜到一二。
北域神山上会走下来新的冥府之主,朱明镜不愿意拿未亡人束缚陆渊源,多半是要他回人间去的。
陆渊源没有回去,反其道而行,抱着决心登上了北域神山。
于堂芝只是条普通的鱼,虽不晓得神山的规则,但他直觉,神山之上会有别的机缘等着陆渊源。
不见得是好的机缘,否则不至于叫岿然不动的神山的落下晶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