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想,不管安岚是不是被那位幕后之人算计了,爷爷和姑姑的死他还是要算在安岚头上的。
他说:“安岚没有活路走了,但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他。”
还有什么比被辛辛苦苦拱卫的城民猜忌而死更憋屈的死法呢?
朝朝想,虽然对不住推了一把,但还是请他赴一场慨然的死亡。
至于幕后之人,也不能放过。
与此同时,他们口中的城主安岚拧眉踱步,他也知道,他应是被人算计了。
城主近身侍奉之人最是了解他们城主忧心之处。
“城主吩咐下去在人间所投的毒不是这么剧烈快速的疫病,怎会短短几日就将人间化作炼狱?”
安岚闭了闭眼眸,神情恢复淡然。
他听了那人的教唆,所投之毒也是病症,本意只是想潜移默化,用长久的岁月消磨掉人族的寿命,最好是叫人间之人都成了那虚弱无力的短命之人,时日渐长消磨掉繁衍后嗣的能力。
所有的种族都是如此,繁衍是重中之重,明摆着花费漫长岁月,长此以往,轮回路上也能断绝人族的生机。
沦落这步境地实在是安岚没有想到的。
冥府众妖对冥主大人有着莫名的自信,轮回路早晚重启,他便打着天长地久消磨人族前程的算计,但他见不到事成之后的光景了。
“输在不够狠绝。”
那人将如意算盘打到了冥主大人身上,算计了冥河水、兰桥渡,人族的轮回路。
安岚不冤枉也没吃亏。
左右都是毁灭人族的好事,做得急与缓都颇合他心意。
只有一点不好,那人要将妖族逼上绝路呢。
南境不掺和到冥府的权势争斗中,酣睡之态一如既往。
陶岸和乌舒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冥河水一天天在向上翻涌,灼烫的河水淹没冥府土地。
南境偏安一隅,但绝不是闭目塞听。
立足的土地日渐沉入黑水,冥鬼的出路茫然无边,偏偏人间毁了。
“冥土是冥主的骨灰化作,朱明镜哪里还有身躯骨灰填河做岸。”乌舒看着沉沉黑水,悄声呢喃,陶岸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南乐那日来说,无论如何要我们保全冥主大人,眼下这境况……”
倒不是没有办法保全冥主大人,南境物妖诸多承恩,定不愿意冥主大人牺牲自己,可能代朱明镜牺牲之人,却是朱明镜自己最不愿意牺牲的。
“前两日听说东区的人又将两个北域的小妖投进了冥河里。”
“不是两个,人间疫病死的人太多,南境主动让出了与东区相邻的土地,北域小妖不肯让,多半被上涌的冥河水吞没,还有一部分死在了那黑戟之下,尸骨被投入冥河,算作不得超生了。”
“安岚还能忍下去?”
北域之妖看着宅心仁厚,狠心起来不比人差多少,新仇旧恨加到一起,安岚不可能忍下去。
“自然是开战了,东区打出的名头,要北域为人间众生之苦付出代价,安岚……安岚并无回应。”
乌舒心说:可是奇了怪了,不回应才显得心虚啊!
陶岸好歹是做过人类的妖,也能理解妖的耿直,无奈笑道:“不回应才是好事,东区人族之势不可阻挡,偏偏人都好面子,人间战事起端总有个□□,不管是多么荒谬可笑的理由,总要面子上过得去。”
“若说沦为野兽那般为了生存争抢土地也无可厚非,实在是还未到那步田地。我们已将南境无条件割舍出去一部分,姑且在他们心中划分为好说话的友军,仁义之师哪能逮着一处羊毛薅秃了呢?”
“北域和东区势同水火,人族知道自己的地盘早晚不够用,先下手为强,抢的就是敌人的地盘,万事俱备,差了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人间疫病惨状是不是北域所为,到了冥府东区,那就一定是北域所为,这就是合情合理征讨理由。”
“至于安岚,怕是……”
陶岸的见解乌舒一个人想一定想不到,被明晃晃点出来之后他还有些茫然。
从前只有他说陶岸傻的份上,可人类与生俱来的聪明劲儿无论做了多少年妖都不会消失。
“东区给的明目张胆攻打北域的由头就是为了百万人间众生,他们手握怨气练就的神兵利器,北域一定不是对手,趁着眼下还未到绝路,安岚必定会为北域众妖挣得一丝喘息之机。”
“将名正言顺的仁义之师打成穷凶极恶之徒,东区人族内部心生怜悯或生疑虑,方有这一丝喘息之机。”
乌舒迟疑叹道:“那,岂非只能安岚拿命来填……”
何止是简单的性命,为着北域妖族的延续,必得激起他们的野心和仇恨,轻飘飘的死亡远远无法威慑逼迫人族。
冥府不只有陶岸和乌舒两个另类,其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老妖怪们也知道了安岚的结局,惘论朱明镜和陆渊源。
“兵不血刃,真是厉害啊!”
陆渊源点头,但他以为,到这一步,再无退路,谁也不能幸免,倘若真有那幕后推手,定然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所有的事,他都没有亲自参与的痕迹,反而暗中促成了所有。
朱明镜也不着急知道这人到底是谁了,开弓已无回头箭,覆水难收,便是幕后之人后悔了,想将这烂摊子收回来也做不到。
既如此,得过且过,擎等着那人跳出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