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约(2 / 2)

实际上,于堂芝火急火燎赶来的时候水龙卷早先一步到了,水君大人还想查探一番,却忘了自己先前定下的龙吸水时辰,赶到的时候就见南乐将水里的鱼拣出来,有的聚集到一起一下全杀了,单拎出来的有些被他一下一下剁了脑袋……

南乐还在喃喃自语,“水君大人啊要找的人在你们其中的话也别怪我,怪他,早死早超生。”

于堂芝能忍?

眼见南乐恶意残杀族人在前,知道少爷的消息在后。

水君大人毕生为这两件事翻江倒海,好不容易有了希冀,临门一脚,迎面痛击。

陆渊源也不只该说什么,他还不知道被卷入水龙卷的朱明镜现如今状况如何了,但已经知道于堂芝犯下了不可能被族人原谅的错误。

南乐道:“还是晚了。”

于堂芝只顾着跟他打的时候,那些涌入无极渊的灵魂,绝不会原谅他。

一会儿的功夫就见黑色夜幕里乍然见天光,风平浪静,月亮渐露面容,树影微颤。

其实人间的白天和黑夜也没有很大的分别了,随处可见的灯影斑驳,风雨凄凄里聊以慰藉,月朗星稀后反而瘆得慌。

恰好此时的陆渊源将南乐所说的消化掉,他忙到龙鸣寺地陷的那出去看,果然是望不见的深渊。

从这儿下去是无极渊,隔着万年撕咬不绝的褴褛怨鬼,连通冥河水。

南乐见他看的入迷,更怕他想不开跳进去,道:“哎哎,你回来,朱明镜在无极渊出不了事儿,你要是掉下去了才没地方说理去!”

陆渊源回头看就见这人拖着一副病歪歪的身子骨冲他招手。

“圆圆啊,你站得太近了,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住惊吓。”

陆渊源有种这是师父在跟他讲话的感觉,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便顺从地离远了。

虽然有些担心朱明镜,但南乐信誓旦旦说了不会有事,他也将心放到了肚子里。

“端看这张脸您可看不出来是位老人家。”

“你不懂,妖精鬼怪活到我这份上连老人家都算不上了,得叫什么……老不死!”

“你这话我师父说过一句相似的。”

圆圆啊,师父其实……早该死在过去的老不死。

南乐顿一顿道:“你师父他不一般。”

陆渊源认同点头,“那当然。”

别的他不知道,逍遥散人留下的那本记载着逆天改命禁术的簿子他就知道,师父绝不是一般人,也或者不是一般的妖。

陆渊源见南乐还是衣服大开衣襟,露出的胸腔中还是烂木头,他迟疑片刻道:“我是人,是不是能救你?”

琵琶也是能工巧匠做的,南乐严格来说也算和南境那些一样,他是人,应该也能做到。

南乐笑得艰难,却带着安抚之意调侃,“我还说怎么你去了趟南境还要朱明镜亲自去接,原来是遇上乌舒他们。”

陆渊源被问及身份的时候总说自己是一颗无忧树,也就骗骗别人。

南境那些对人有天生的亲和力,他们就算知道了他是人也不会做什么,朝朝知道,于堂芝知道,南乐一开始就知道。

所以他不奇怪南境的物妖想留下陆渊源。

“胡娘已经离开了,乌舒和陶岸怕也快了,满打满算还剩下了我跟朱明镜……”

陆渊源有一瞬间慌神,却见南乐安抚道:“小朋友急性子,陶岸和乌舒的快了,那也是人类寿终正寝的一辈子。”

陆渊源:“……”活得可真久啊!

“哎呦,这半人半琵琶的模样还不如我那烂琵琶的原身,等我歇会儿。”正说着就见南乐的身形消失,倚靠红柱的一把琵琶。

说是烂琵琶还是抬举了。

琵琶的弦槽、弦轴都烂了,琵琶身子红漆斑驳,四根弦也只存了一根。

陆渊源道:“琵琶弦断了,换弦会好弹一些。”

说不准也能活得更长些。

南乐终于像个正经的老年人,神神叨叨。

“今天弦断了,要换根弦,明天拉弦板断了要换板,等到整个零件都换过的时候,琵琶也不是原来的琵琶了。”

“哎呀,也许从换第一根弦的时候就不是了。”

陆渊源:“……您说得对。”

活了万年的老前辈总结出来的真理,每一个都让陆渊源怀疑人生。

幸好南乐的琵琶之弦理论用不到人身上。

否则该怎么说?

与你曾有分别之人有了你所不知道的经历记忆,他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胡说八道!

对琵琶而言,头身弦就是全部。

对人而言,记忆至关重要,有时候又无关紧要,人心易变,又多得是一条道走到黑的。

陆渊源就算没有前尘镜里所见所感,还是在第一次相见就对朱明镜见之难忘,重寻镜中花影。

可见寻芳客与那落难人并无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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