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池宴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苏云起,面无表情地问道:“是你跟村长家的大娘说小逸和夏荷有婚约的?”
苏云起一听,不由地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摇头道:“小侄从未这般说过。”
江池宴皱眉,不怒自威,“没有这般说过?你是怎么说的?”
江逸看看他,又看看江池宴,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苏云起却是从容地说道:“年前英花大娘要给小逸说亲,小侄跟她说苏江两家早有婚约。”
江池宴一听这话,才知道自己恐怕是误会了苏云起,他心里的气这才消了。
苏白生却问道:“苏江两家早有婚约?云起,你是故意这样说的,还是真有此事?”苏白生之所以会有此一问,是因为他了解苏云起,苏云起不是会编这种蹩脚谎言的人。
苏云起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撩起衣摆,郑重地跪在江池宴和苏白生面前。
江逸意识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心里一紧张,想都没想就跑过去拉他,“你干嘛?快起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云起安抚地拍拍他的手,仰头直视着江池宴,字正腔圆地说道:“小侄仰慕令郎已久,求世伯忍痛割爱,把他许给我,我苏云起定会一生一世对他好!”说完,呯呯呯,磕了三个响头。
江逸被他磕懵了,愣愣地跪在他身边。
江池宴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来,他也设想过自己会有的反应。可是,就算在心里排演了无数遍,当它真正发生的时候,那点可怜的理智瞬间就被恼怒击败,除了恼怒,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
江池宴低着头,一言不发。
苏白生握住他紧攥的拳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轻轻掰开。
江逸红了眼圈,蔫蔫地叫了声:“爹……”
苏云起抓住他微微颤抖的手,送上无声的安慰。
苏云起看着江池宴,沉稳地开口道:“当初在盛镛将军府上,梓夕姨娘亲口把小逸许给了我,这件事将军和舅父都知道。”
乍然听到故人的名字,江池宴和苏白生双双愣住了。
江逸知道苏云起口中说的是他这辈子的娘亲,他心里好奇,却从未开口问过。他猜想,这个女子或许是江池宴和苏白生心里的坎,他不想去碰。
苏云起继续道:“我娶小逸不是因为这个婚约,只是因为我想和他过一辈子。”
江池宴目光如矩地看向苏云起,苏云起毫不退缩地迎向他的目光。
屋内的气氛一时陷入凝滞状态。
江逸跪着走到江池宴跟前,拉着他的衣摆,恳切地说:“爹,我想跟苏云起在一起,我这辈子只认他一个人,爹,您不要生气……”
江池宴抓起江逸的手,细细地描摹着江逸的轮廓,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爹……”江逸湿了眼眶。
“我还记得你娘走的时候,你只有一岁,不会说话,不会走路,每天只会哭着喊着要吃奶。你那么软,还爱哭,我最初抱你的时候吓得一动不敢动,生怕把你碰坏了……”
“爹……”江逸终于憋不住,掉下了眼泪。
“这样的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没想到,一转眼,就有人跪在我面前说,要娶走我怀里的小娃娃……”
“爹不会逼你娶一个不喜欢的人,可是,爹也不希望你走上这条路。爹走过,知道它有多难。”
江逸泪眼模糊地看着江池宴的脸,说道:“可是您也体会到了其中的乐趣不是吗?小爹是您多少钱、多大的官职也换不来的宝贝不是吗?哪怕失去再多、付出再多也值得,不是吗?”
江池宴看了看身边的苏白生,突然笑了,他说:“是的,什么都不换。”
江逸抹了把脸,郑重地说:“苏云起于我同样如此。”
苏云起同样斩钉截铁地说:“小逸于我亦然!”
第97章 女儿心
苏云起和江逸都是有主意的人,他们不会轻易任性,但任性起来却不会轻易改变。这一点,江池宴十分清楚。
可是,江逸还小,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兴许不用这么早定下来。江池宴抱着一丝侥幸。
苏白生拍拍他的手,温声劝道:“日子终归是要他们自己过,为人长辈的,把该尽的心尽到足矣,若再多管,于他们反而是负累。”
江池宴叹了口气,伸手把江逸扶起来,却没管旁边的苏云起。
终归是……不甘心。
东屋内,姐妹两个把堂屋里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夏荷坐在炕沿上,泪水早就爬了满脸,嘴却用手帕死死掩着,不敢哭出一声。
梅子在她身边坐着,紧紧攥着她的手,却没有出声安慰。
等到江池宴四人相继离开,梅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长姐,别哭了,你这莫名其妙地一哭,弄得我心慌。”
夏荷不说话,眼泪却流得更凶。
梅子急得不行,一把扯掉她的手帕,厉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呀,光哭有什么用!”
按照夏荷平日的性格,她肯定会把这件事死死埋在心里,可是,此时此刻面对自己的妹妹,她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她收了收情绪,哽咽道:“年前,我听到大哥跟英花大娘说、说江苏两家有婚约,我以为、我以为……”
梅子替她说道:“你以为他说的是你和逸哥有婚约?”
这话直直地戳到了夏荷的伤心处,她再次啪嗒啪嗒地掉起了眼泪。
梅子翻了个白眼,试探性地问道:“长姐现在哭,是因为怪逸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