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雷伍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往她平静许久的心湖里投掷下滚烫陨石,湖水沸腾,白烟四起,烫得她嘴皮子上下直哆嗦。
究竟她在害怕什么?
许飞燕毫不掩饰的抗拒和逃避也深深剜着雷伍的眼球,胸膛里下起了沙,砂砾裹着肉心,卡在血管缝隙,令每一次搏动都刺痛难忍。
她就那么爱着那个男人?爱到连听他说一句话都难受?
热水壶里沸腾的水已在鼓噪叫嚣,从壶嘴喷泄而出的白烟烧烫了空气。
按钮“啪”一声跳起的瞬间,雷伍猛地拉下许飞燕捂耳朵的那只手,迅速欺身凑近她右耳,咬着牙道:
“许飞燕,我这些年一直在想你。”
第027章有何意义
许朵朵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全黑了。
视线所及之处都是陌生,本来涌起的惊慌害怕,在闻到熟悉的水蜜桃香味时,心又安下来。
身上还盖着妈妈的外套,妈妈还在。
她眨眨眼,电视上不再是光头强和两头熊,而是猪猪侠正在变身。
坐起身,身上外套滑落,她口渴,却没看到茶几上有刚才喝剩的维他奶。
地上一片淡淡的昏黄漫到客厅边缘,像落在地上的月亮,朵朵寻光看去,是从阳台那边透出的光。
妈妈在哪啊?
她悄声落地,忘了穿上鞋子,边揉眼睛边朝光源走,嘴里嘟囔:“妈妈……你在吗?”
突然厨房里传来“锵”一声脆响,把朵朵吓得快跳起来!
接着又听见几声凌乱脚步声,还有谁的闷哼,最后在她快要大叫出声的时候,才听见妈妈的声音,“在、在!”
许飞燕脚步急促,嘴角挤着笑,匆匆走到女儿面前:“你醒啦宝贝。”
朵朵飞扑上去搂住妈妈的腰,一张小脸皱巴巴:“睡醒没见到你,差点以为你丢下我了……刚刚怎么了?好大的声音。”
“是妈妈不小心,打烂了个杯子。”许飞燕半蹲下身,手从女孩的领子处探进,摸摸她后颈有没有出汗,才说:“舅舅和浩浩快出门了,我们准备一下就可以离开。”
“好。”
朵朵突然伸手捏住许飞燕圆润如水滴的耳垂,啊了一声:“妈妈,耳朵宝宝怎么那么红啊?还好烫,它发烧啦?”
闻言,许飞燕倏地捻住另一边耳垂。
似乎有一溜火苗从胸口直直烧到眉眼之上,刚才与那人靠得太近,耳垂好像被他的气息吻过。
还有他身上的淡淡烟草味,似乎仍然萦绕在她鼻息之间,无法消散。
她找了个借口:“哪有,就是雷叔叔家的暖气太热了……”
在厨房的雷伍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双手撑在水槽边,用舌头顶了顶左腮帮子,缓解被打的左脸一阵接一阵的酥麻。
还有胸骨,刚被她支起的手肘狠撞了一下,隐隐作痛。
陶瓷杯摔进水槽里,其他地方没烂,就是把手掉下来了,雷伍拾起解体的两半,安置在一边。
他走出厨房,顺手把餐厅灯开了,问朵朵:“醒了?剩下的朱古力奶还要不要喝?”
朵朵睡眼惺忪,点了点头,许飞燕没回头看雷伍,领着朵朵走向客厅沙发。
雷伍则摸摸鼻子走回厨房,刚才热水已沸,他让玻璃瓶坐进滚水中,温热后擦干瓶上水渍,再走出来递给许朵朵。
哭了一场又饱睡一顿,朵朵口渴极了,道了声谢,没几口就喝完。
雷伍接了个电话,他按了扩音,许超龙让他们十分钟后走到路口等。
许飞燕被刚才的事扰乱得心神恍惚,本想说她不去了,但难得带小孩们出去吃饭,不想扫了女儿的兴,这时雷伍开口:“你和朵朵先走吧,我去小卖部把瓶子还了。”
许飞燕沉沉应了声“好”,给女儿穿好外套和鞋子,而自己的外套还没来得及穿,挽在臂弯间,匆忙往门口走。
门甩上的声音响亮刺耳,仿佛又朝雷伍脸上甩了个耳光。
他手扶着玄关旁的玻璃柜,背脊微弓,头慢慢低了下去,另一手蹭蹭下颚。
想想确实是够丢人的,拢共这辈子也没告白过几次,更没试过告白后让人当流氓赏了一巴掌。
回想刚才许飞燕的表情就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雷伍嘴角又忍不住上扬,低笑了两声。
许飞燕直到推开楼梯防盗门,才用力吐出长长一口气。
她右手牵着女儿,掌心微潮,左手手背被茶水溅到的部位火烧火燎般疼痒,可她举起手看一眼,皮肤上明明没有发红的迹象。
在厨房里发生的事情、听到的话语,都变得好不真切,是真是假,这一刻都有些分不清了。
他说的,这些年都在想她。
想她干嘛?
以前给他写的信一封没回,好不容易进去看他他又没有几句好听话,如今再来讲这些想啊念啊的,有何意义?
时隔多年,她嫁过人,生过孩子,死了老公,一只耳听不见,他才来道一声我想你,这和马后炮有什么区别?
很快许飞燕顾不上胡思乱想了,仿佛后面有青面厉鬼追着她,脚步越来越急,索性弯腰抱起许朵朵,疾步往马路方向走。
好长时间没让妈妈抱过,小姑娘好开心,小脑袋搭在妈妈肩膀上,细细声哼着前两天新学的儿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