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八卦,细细声问胡军:“你认识的?谁啊?”
胡军没搭理他,迈开腿跨出两步,攥住妇人手臂径直往店门外走。
他力气不小,但妇人也没喊疼,两人一直往前走出一小段距离才停下。
胡军再开口时,语气里的不耐压根藏不住:“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来我工作的地方找我吗?”
妇人眼神飘忽得更厉害,唯唯诺诺:“小军,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这里找你……你爸、你爸刚来电话,他被人扣住了,那些人说不把今天的钱结了,就要把他手指给切了!”
她的声线越来越激昂,胡军却越听越觉得可笑:“这种鬼话也就只有你会信,不就是他赌到裤穿窿,让你拿钱过去给他继续赌?而且别说断一根手指,就算他子孙根被切了,也他妈不关我的事。”
“小军,这次不是骗人的,我听得出来,你爸这次真的遇上事了……”
妇人颤着手指想来抓胡军的衣服,胡军厌恶地拨开她的手,但妇人不依不挠,一双瘦得几近皮包骨的手指扯紧了胡军的衣袖,好似生怕他下一秒跑了,话语支离破碎:“小军、小军……那好歹是你亲爸,你帮帮他,好吗?求求你了……”
说着,妇人膝盖一弯就想跪下,胡军早就预料到她会来这一招,本想大声喝止她,这时眼睛余光瞄见那辆眼熟的骚红suv朝他们驶来。
胡军顿时心脏猛颤,赶紧扶住妇人手臂,低声吼:“站好了!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妇人被他用力晃了下,冷静了一些,但眼眶已经红了,细声嗫嚅:“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想来打扰你的……我连明天买菜的钱都没有啊……”
一句话时间,那辆大狗已经在他们身侧停了下来,许飞燕降下副驾驶车窗,前倾了身子。
视线越过某人身前,看看胡军,再看看站他身前的妇人。
她眨了眨眼问胡军:“你在这干嘛呢?这位是?”
胡军强挤出笑容:“我阿姨,来找我说点家里的事。”
许飞燕听过他哥说过一些胡军的家事,若有所思地看他:“需要我帮忙吗?”
胡军站前一步把继母挡在身后:“不用不用,没什么事,就聊几句。”
他此时格外乖巧,还对副驾驶的男人打了声招呼:“伍哥。”
雷伍扯一扯嘴角,没有说话。
许飞燕不再多言插嘴,笑着朝胡军身后的妇人颌首,踩下油门。
眼看车子开到汽修店门口,胡军才敛了嘴角的笑,回过身,看见继母已是泪流满面,终是心软了几分。
他低声骂了几句那烂赌鬼,摁亮手机:“说吧,要多少钱?”
*
花钱消灾,花钱消灾,胡军不停在心中默念。
走回店里时,雷伍正靠在铁门旁抽烟,胡军现在没心情喊他哥了,匆匆点了点头就想回举升机继续自己的工作。
“胡军。”雷伍喊住他,递了根烟过去。
胡军没接,摇摇头:“我戒烟好一段时间了。”
这倒是在雷伍的意料之外。
香烟这东西,对于在里面呆过的人而言,可说是意义特殊。
他没勉强,只是问:“怎么就戒了?”
胡军耸耸肩不以为然:“有人不喜欢,我就戒了。”
胡军走回举升机旁,正准备钻车底下,许飞燕从厨房走出来,唤了他一声:“小军,过来。”
胡军心一动,没理五福有些揶揄的眼神,乖乖走到她面前,微垂下头,故作轻松自在:“怎么了?要赏我好吃的?”
下午许飞燕买了些饼食去拜山,刚刚切了两块朥饼,一块乌豆沙,一块绿豆沙,递给胡军:“嗯,拿去和大家一起吃吧。”
胡军接过两个盘子。
朥饼被平均切成八块,上面插着几根牙签,盘里掉了些细碎的酥皮,金黄饼皮裹着香甜馅儿,还散着香气。
见其他三人没留意这边,许飞燕倾身凑近胡军,低声道:“有什么事记得跟龙哥、或者跟我说,别自己一个人扛,懂吗?”
那一瞬间,胡军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被包在层层酥皮里的豆沙馅,又软又甜。
他并不愿意让许飞燕知道太多他的家事,那些烂事,就好像许多只在臭水沟里死掉的老鼠,腐烂的尸体臭气熏天。
是胡军想极力掩盖的秘密。
他用力点了点头:“懂了。”
雷伍一根烟抽完,隔老远看着厨房前靠得很近的两人,想起许飞燕说的那一段话,还有回程的一路无言,心情郁卒,又把烟盒掏了出来。
许超龙骑着电动车回来时,雷伍第二根烟已经烧至一半,许超龙把车停稳:“怎么站在这?进去屋里坐啊。”
他提醒两个跳下车的小孩:“嘿,你们两个,要有礼貌哦。”
“雷叔叔好。”许浩乖巧打招呼。
雷伍笑笑:“哈喽浩浩,回来啦?”
接着他看向小女孩:“哈喽朵朵。”
朵朵移开目光,抿了抿唇,还是与他打了声招呼,声音像糖果一样含在嘴里:“……叔叔好。”
雷伍没想到能得到她的回应,直接怔愣住,有些受宠若惊地连续道了几声“你好”。
完成任务的俩娃娃跑去水槽洗手,许飞燕听到动静迎了出来,对着女儿张开双臂,嘴角挂笑:“宝贝,来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