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还没说完嘛!听说那姑娘在明大人秋闱那年突然就消失不见了,一连十年,再没有听过她的踪迹!”
“这……,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消失,不会是明大人拒婚的理由吧哈哈哈”
“我说也是,这姑娘要么就不存在,要么就是已经……”
“呸呸呸,晦气!”
旁听了全程的戴可:……
你才晦气,你全家都晦气!
戴可一脸郁闷地走出了茶楼,意识到了寻找明鹤雪的另一种方式。
她开始活跃游走于顺天府各个角落,偷听到了无数有关明鹤雪的消息。
“明大人当年可是连中三元的神童,官拜大学士时不过20岁,此种才华,不是天才是什么?”
“明大人雪胎梅骨,风骨峻峭,正合我大明'天子守国门'之胆气!满朝文武,惟其直言敢谏;佞臣当道,独他清白人间!”
“明大人慧眼识珠,正如伯乐识马。蓟州边防、倭寇之乱,那些个惊才绝艳之辈,大多承其提拔任用。”
“明大人才德兼备,今日之教育民生,大多赖其之力。据说除了诗词文章,他还深谙小说戏曲一道,文人名士皆以其点评称赞为荣。”
“明大人……”
无数个人有无数种夸赞,戴可从与有荣焉到麻木,终于在傍晚摸到了明鹤雪的住处。
明府的规模很大,东头是三层三进的房屋院子,西头是一大片园林,梅竹居多。
因为只有明鹤雪一个人住,所以明府下人不多,在寒冷的冬天显得更加冷清。
透明的戴可绕着明府转了好几圈,终于确定明鹤雪此时并不在家。她思忖几息,从院落中出来,散步进了西边的园林里。
这座园林很有明代特色,叠山理水,以小见大,诗画书法,景舍一体。极富文人气息的构思设计饱含雅趣,竹影照水,梅林走鹤,咫尺之内造乾坤!
在园子里散步的时候,戴可欣赏了不少园中的建筑,亭台楼阁等应有尽有,其中最精致巧妙的是位于湖中心的“神仙居”。
“神仙居”是一栋小楼,它高高矗立于梅湖中央,通过一座浮石桥与岸边相连,石面与楼梁都雕满了精细的花纹。
戴可踩着浮石跳到了小楼的地基平台上,近距离观察起“神仙居”。它一共有三层,由楼外的扶梯可以爬上去。其中最底层在四面的墙上开了梅兰竹菊四种样式的月洞门,门上挂着竹帘薄纱,里头铺着绒毯,摆着矮几软垫,可垂帘听雨,煮雪烹茶。
“神仙居”第二层被紧锁着,门窗俱闭,不晓得里面藏着什么宝贝。
戴可最后来到第三层。
这里是小亭子的设计,居高望远,可观星辰明灭、云卷云舒。
而除了那些自然界的美景外,从这里还可以一览众山小,穿过大片的梅林和建筑,直直望见明府的正门。
此时此刻,一顶软轿正停在门口。
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的,白絮纷飞。墨色的鹤氅从轿子中露出一角,接着轿帘掀开,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
机灵的仆从举着伞遮蔽了风雪,也遮蔽了戴可的视线。她看见那道红色朝服身形清瘦,伞下露出的长指骨节分明,苍白而没什么血色。
这就是,长大后的明鹤雪。
戴可愣愣地盯着那处瞧,而与此同时,视野中的那道身影突然停下了脚步,伞面后移,露出一双疏淡的琥珀色眸子。
那双眸子,直直看向了远处的“神仙居”顶层。
第77章
见明鹤雪陡然与自己对视上, 戴可心脏一跳,下一秒却又想起来自己是个透明人,明鹤雪根本看不见自己。
果不其然,那被众人簇拥着的男人很快收回了目光,似乎刚刚只是不经意地望了一眼,随着众人一起走进了院子。
“大人方才何故停下,可是神仙居出了什么差错?”
贴身伺候的少年叫小可,长得讨喜又清秀。他极致体贴地接过明鹤雪的鹤氅,又供上热水棉巾,让主子冰冷的身躯渐渐暖起来。
“无事, 只是公务繁忙,有些走神罢了”,清瘦的男人垂下眼睫, 遮住了稍显疲惫的琥珀色眸子。
近日举国大寒,江南地区更是连降四十余天大雪, 积雪达数尺之厚。无数工程设备被压塌,大量田地颗粒无收, 冻死饿死者不计其数。
内阁承担调配物资之责,吵了数日才勉强给出决断,下达到六部却又受到推诿。户部不给钱粮,礼部归咎天怒,工部更是因为被大雪压塌的设备忙成一团。
陈旧朝堂的蛀虫难以肃清,滋生出无尽的腐臭。权力斗争、结党私营、阁臣倾轧、贪污受贿、效率低下…… ,即使明鹤雪与一众清流尽力推动了改革,然腐旧势力根深蒂固,这些沉疴宿疾如果清理地不彻底,那大明终究走不长远。
无数的烦心事在脑海中纠结成一团乱麻,外头的寒风呼呼地吹,让明鹤雪隐隐头痛。
他轻轻皱了皱眉,指节在眉心按了两下。在边上安静侍奉的小可意识到主子犯了老毛病,轻声担忧道:“大人又头疼了,想是积劳成疾,又受了寒气。要不要小的去请府医过来瞧瞧?”
明鹤雪轻轻摇了摇头,刚要说话,房门便被一道寒风猛地撞开,凛冽的雪花狂舞着涌入,让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戴可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溜进房间的。
屋内熏着安神的香,清风霁月的男人坐在案边,长发倾泻而下,落在雪白寝衣外的厚披风之上。
炭火将室内烧得暖烘烘的,檀香与梅香混在一起,一室静谧。
小可慌忙地将门关上掖紧,回头却见到明鹤雪恍惚回神,抚了抚心口。
“大人可是心口疼?!”小可紧张道。
“……无碍,只是有些,心悸。”
带着迟疑的清润声音落在室内,也落在戴可的心头。
心悸?
她小心地凑近明鹤雪,近距离去看他的脸庞。
长大后的小鹤雪相当好看,眉眼舒朗清润,气度天成,恍如谪仙人。
他屏退了侍奉的少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写着什么。长指如玉,字迹行云流水而不失风骨落拓,清瘦的脊背挺得笔直。
看着看着,戴可就失了神。虽然眼前的男人和小鹤雪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很不一样。
小鹤雪很爱笑,乖巧听话,眸色虽然淡但总是明亮的。明鹤雪与他不同,眼眸藏着沉寂,别说笑了,他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
明鹤雪一直工作到天色擦黑,雪停风止。
期间戴可试图骚扰他,却发现好感度太低,连触碰的感知都没了。
随着指尖第100次从明鹤雪的身体中穿过,戴可感到一阵深深的挫败。她重重叹出一口气,托着腮思考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