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岁迟疑地瞟了眼一旁的长椅:“那要不坐一下?”
谢屹忱瞥她一眼:“行啊。”
已经过了最酷热的暑期,再加之夜晚多添的凉意,现在气温正舒适。偶有一两声远处传来的蝉鸣,两人一左一右地靠在椅背上,隔着一层颇具艺术风格的玻璃围栏看海。
有段时间谁都没说话,夜风拂来,周围沉淀出一种让人心安的静谧。
宁岁望着不远不近的某个点发呆,谢屹忱在椅背上靠了一会儿,缓声开口:“有心事?”
他没看她,膝盖微分开,刚才从裤兜里摸出一根备用鞋带,就拿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
宁岁缓缓眨了下眼,点头:“嗯。”
她低垂下眸,措辞了片刻,才启唇:“是我一个朋友的事儿。她高考发挥失常,答题卡填涂出了问题,分数很不理想,父母也生气,一直怪她,她状态就不太好。”
其实也不能算是特别熟的朋友,但关系确实不错。
那个女孩有些腼腆,人性格却是非常好,宁岁有段时间,每天中午放学午休都会和她一起走。
她们经过校门口的漫画杂志书摊会停下来,看看自己在追的系列有没有更新。路过711,你一碗牛肉面,我一碗咖喱鱼蛋,挤满了番茄酱和辣椒油,互相用签子分享着吃。
宁岁晚上在酒吧的时候收到她的短信。
【岁岁,跟你说一个消息,我可能要换个省复读啦。
我爸妈说我们四中的要求还是不够严格,不像衡中是军事化管理,浪费了碎片化的时间。人家在食堂排队的时候也背单词,而我却只知道和朋友嘻嘻哈哈。
其实我一直都羡慕你,羡慕你有天赋,学习成绩一直都这么好。我一直坚信,数学竞赛只是你短暂的失利,你最后还是会成功的。最后,果然如此。我很开心你能发挥得这么好,掌声和喝彩本就是你应得的东西。
可惜我就没那么幸运啦,状态不好,考前就一直失眠,心跳失频,整天提心吊胆的。进考场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会考砸,果然,我理综连错了三道物理。18分啊,如果当时我能细心点该多好。
说了这么多,其实挺不舍的,一直很珍惜和你之间的友谊,也很崇拜你。毕业典礼那天你在台上发言,我在下面边听边想,我们果然是不一样的。
我永远也不可能做到像你这样,我也知道,以后我们要走的就是截然不同的人生,不再是一路人了。
所以我想,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愿你一切安好,万事顺遂。也祝我一切顺利吧。】
宁岁一直以来是个有点迟钝的人,在毕业典礼的时候,各色的离别场面,师长叮咛,她没觉得感伤,但是晚上坐在酒吧里看这条短信的时候,确实有一点难过。
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是真的要毕业了。
离开槐安,各奔自己的前程。
六年、三年、四年,人生分割成不同的阶段,到了时间,就要开启新的章节。
是起点也是终点,那些只沉浸于作业书本,单纯到和三俩好友去小卖部买根雪糕都开心的日子,也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其实我挺替她惋惜的,她如果没有失误,是可以考去一个很好的学校的。”
宁岁抬起眼,胸腔中有涩然,轻轻叹口气,“感觉看到她就看到了以前的我自己吧,有些感同身受,唯一不同的可能是我更加幸运。”
谢屹忱前面一直在听她讲,这时才沉静开口:“听说过塞翁失马的故事吧。”
宁岁耳廓不经意被他的音色扫了扫,顿了下才侧过眸:“你是想说运气守恒,否极泰来?”
“嗯。”谢屹忱举了个例子,“我之前有个远房亲戚,算是表哥吧,也是高考没考好,本科线没有上,他爸妈就很发愁,不过他倒是很乐观。”
那个学校没什么名气,平常课程也很松,但那个表哥并没有放弃,反而借业余时间去网上看视频学习一些知识和技能。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慢慢观察到,大家都喜欢看那种短平快的小视频,就和同学一起创业,做了个类似的手机应用,谁知道这两年一下就流行了。
谢屹忱说:“现在他们公司一年流水应该能有个几千万了。”
宁岁看向他:“那,你觉得他能成功,更多的是因为幸运,发现了这样的商机,还是因为心态呢?”
“我想两者都有。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从来都没有放弃。”
他嗓音清冽低沉,“有一位我很喜欢的老师曾经说过,珍惜你的低谷,你会看到很多真相,时间能渡的都是愿意自渡的人。”
宁岁蓦然被这句话击中,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谢屹忱抬起头,隔着一片清透的玻璃眺海,也勾唇笑了笑。
“人生的路还长着呢,无限可能,不走到最后哪能知道输赢。其实你可以告诉你那位朋友,不必过早地给自己下定论。”
说着,那双凛冽漆黑的双眸落了过来:“还有,你会觉得自己幸运,可能只是因为你比别人更加坚持而已。”
洱海的潮涨潮落悠然淌过耳边,宁岁觉得自己心里仿佛也有艘小船,在银河里荡来荡去。
其实就是这样而已。
她没想通的事情,答案也许并不复杂。
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宁岁觉得,如果此时能再来点儿酒就更好了。
她打量谢屹忱片刻,认真建议道:“我有个想法。”
他漫不经心地:“怎么?”
“要不我们以后合开个鸡汤班吧,你负责当主讲,再把每节课总结下来转录成教材。”
宁岁试探地瞄了他一眼,煞有介事道,“我有预感,以你的水平,很快就能做成全国连锁,月销十万册以上。”
谢屹忱眉梢微挑:“那你做什么?”
“做——”宁岁语气蓦地诚恳,“……享其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