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哥你还说我,你自己能不能自然一点?”秦朔举着手机,看着屏幕上最打眼的唐染,迟迟按不下快门键,“您这当拍画报呢?”
唐染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连帽卫衣,回到座位上时顺手把帽子戴了起来,挡住自己的大半张侧脸,只露出鼻子挺拔的线条,以及嘴唇和下巴流畅的弧度来。
他右手指节抵在眼尾的位置,身子向左微斜,不知道的大概还以为他要拍个什么杂志封面。
“你懂个屁,我离门这么近,不得挡挡眼?”唐染保持着这个看不到眼睛的姿势,催促他快点。
元澈趴在自己的课桌上,被太阳晒得微眯起眼。
他可能是全班唯一一个不需要配合演出的,毕竟在这个位置吃个泡面老冯都看不见。
座位靠后、从前门的“瞭望口”看去处于死角的同学纷纷跑到秦朔身边围观,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没关系,反正染哥用什么姿势上自习老冯都不奇怪。”
“哇唐总这个位置原来这么危险,站在这里看得一清二楚。”
“我觉得元哥那个座还不错,前门后门看过去都是死角,想干什么干什么。”
“我劝你先想想挨着老师上课的感觉再发言。”
“不是啊,你没听过一句话叫’灯下黑’吗?最危险的地方其实最安全。”
……
元澈枕在自己的左臂,脸朝右,在暖光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手机。尚啸喊他中午去自己家吃饭,说有重大决策发表,非得要求元澈到场聆听不行。
门口那帮人嘁嘁喳喳了一会儿,元澈听见交上罚抄后整个人又恢复了元气的任语真冲他喊:“元哥,你直直身子呗,从这儿虽然看不见你桌面,但你趴的这个弧度容易勾起班头儿好奇心啊。”
任语真身为12班学习委员,除了学习成绩过得去,别的方面还真看不出哪里适合当学委来——开学两个月以来,在学习积极性上没起过什么带头作用,班里男生搞事情倒是都少不了他的份。
元澈本来想说关我屁事,可学委此言一出,居然有那么点一呼百应的意思,其他同学也跟着起起哄来:“元哥你坐直一点,咱们再来一张。”
……元澈硬生生地把已经冲到嘴边的四个字咽了下去。
从小到大,“集体”这两个字对元澈来说就跟“家庭”没什么两样,看得懂听得明白,也知道它既定存在,可就是没有实感。
他早就习惯了作别人热闹的旁观者,如今乍一被大呼小叫地卷进来,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讲台右边的大傻逼维持着“封面拍摄”的姿势,嘴上跟着起哄架秧子:“坐起来,元哥,加把劲,坐起来。”
元澈:“……”
他感觉以“唐乔”为首的几十号人都向他投来了亲切鼓励的目光。
元澈在全班同学饱含期待的注视下如坐针毡,心里暗骂了声操,到底还是缓缓坐直了一点。
门外的十几号人立刻道:“好了,完美!”
两张照片在“瞭望口”贴了整整一上午,老冯同志经过了四五次。
大概是周日的心情比较放松,他每次只在小窗口略一站定,看见学生们都安分守己,低头学习——包括最让人头疼的那个,虽然坐姿不太端正,但好歹也在低着头看书——感到老怀甚慰,没进去转转就走了。
一上午过去,两张照片竟与班头儿相安无事,里面传纸条的、下五子棋的、偷看杂志小说的,都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完美体验。
中午十二点半,元澈在尚啸家的餐桌旁落了座。
由于尚啸同学刚经历了一场月考,元澈猜测他这么郑重其事的,应该是通过月考成绩反映出的问题,终于确定了对文理科的选择——
尚啸同志打小不偏科,是难得的各方面都很平均的选手,语数外跟体育成绩一样中不溜秋,三年初中上下来,愣是没发现自己究竟是更适合文科还是理科。
不过老尚和韩姨都不着急,对儿子成绩的态度就和对待自家小店的态度一样中庸。
他们把自己手头能做的事情都做好了,让尚啸吃饱穿暖,过得乐乐呵呵,把自家小店打理得干干净净,饭食做得一丝不苟,至于儿子学习好坏,小店生意如何,那都不是他们特别挂心的问题了。
尚啸稀里哗啦地扒完了一碗瘦肉粥,然后把筷子搁到碗边,慷慨激昂地宣布:“我月考的时候,趴那写着作文,突然就灵光乍现,做了个了不得的决定!”
第37章
就在前不久,尚啸还就文理选择的问题询问过元澈的意见,不过在这种抉择上,旁人无论如何替代不了,到头来还得自己拿主意。
元澈自己肯定是要选理的。喜欢和擅长同样重要,如果两样恰巧叠加在一起,那就是再确定不过的答案了。
现在他等着听尚啸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