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宛烟满脸都还写满着死里逃生的喜悦,对正在发生的一切,仿佛毫无所觉。
斩仙枪缩小收入手中,苏长宁看了一眼如今已无法再战的君宛烟,默默转身,正准备离开斗法台。
可便在此时,异变陡生!
遥远的天际之中,突地翻滚起重重墨云,仿佛在刹那之间,便奔涌至了她二人头顶。
没有给苏长宁任何反应的时机,雷云之中,一道闪电凝成的绝强剑光,当即无声无息地斩落!
这一道剑光,没有任何色彩,没有任何形状,只是——剑光!
天地之间最为纯粹的肃杀之剑!
这一斩,对苏长宁来说,除却引颈就戮,已无抵挡的可能。
而这道剑光来势如此之疾,素离也好,甚至玄华也好,就算有心出手,都已太晚!
苏长宁的视线中,其余景物刹那间尽皆消失不见,眼中所见的,唯有此道剑光。
浩荡、凛冽、锋锐,万物皆杀!
剑光斩至的速度极快,在苏长宁眼中,又仿佛极慢。
何时是为生死,此时便是生死!
从前夙洄那一斩及身时,她甚至还未感受到死亡,便已殒落成了如今的苏长宁。
这一回,就算是生死道消的结局已然注定,却并不妨碍她细细感受这人生之中唯一的体验。
对着这道剑光,她并没有丝毫还手之力。这与境界无关,即便站在此处的是曾经化神的那个她,答案亦是一样。
这便是天道之力。
便是修士们汲汲营营,苦苦追寻之力。
自从步行道途,她向来谨持自身,正心而行,未敢逾越。心中虽无道魔之别,却始终将那些如君宛烟一般之人视作邪路,殊不知,真正走上邪路的,正是作如是想的自己!
杀戮,如何不是道?
杀戮,亦可为道!
被斩落,如何不是道?
被斩落,亦可是道!
即便眼前这道剑光她能避开,她是避,还是不避?
避,是道;不避,亦是道!
眼前生杀分明而无能逃避,也可称道!
苏长宁只觉心间豁然开朗,无数朵金莲凭空涌现,在识海中漫无边际地绽放,一时间将她体内照得辉煌通明。
不过这一切,尽皆在她体内发生,旁人全然未察。他们所见之中,不过是剑光斩落,苏长宁微微阖目,似乎放弃了抵抗,就要殒落在这道恐怖剑光之下——
下一刹那,一阵细小的嗤声过后,那恐怖剑光在离苏长宁身体只有半分之处,就如同其来一般,极其突兀地消失,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唯有一个半透明的细小漩涡,在剑光消失之处,一闪而逝。
而在剑光消失同时,君宛烟身后金色光圈崩毁的速度也骤然停歇了下来,剩余的部分虽不复从前铺天盖地的亩许大小,却也比平常金丹修士要大上数倍有余。
如此倏忽来去的一招,令围观的弟子们都看得呆了,面面相觑时许,方才各自小声议论了起来。
这道剑光来得实在太巧,正在苏长宁刺向君宛烟的霸道一枪落空后斩落,于是许多弟子便猜测道,许是君师祖的隐藏手段。
也有说方才是君师祖故意示敌以弱,等的就是苏长宁入毂,而后受她此斩的。
果然片刻之后,金榜之上亮起的名字,是君宛烟。
君宛烟多少还未自先前的震惊中恢复,脸上倒没有多少喜色,只是默默走回了阁内。
只有在于苏长宁擦肩而过时,方才握紧了垂在广袖之中的手掌。
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此刻心中究竟是何滋味,击败苏长宁,正是她这些年来苦苦所求,可是此时一旦成真,又仿佛并不能稍解她心中的郁结。
一时间,君宛烟也是有些迷茫。
苏长宁眼前,却是一条坦途。前路对她而言,从未如此明晰。
“君师姐。”只见她一笑之下,竟是君宛烟绝想不到的一句说出,“是我错了。”
“未曾明白的人,是我。”
“啊?”阁内正关切着斗法台上局面的姜萍将此一言听入耳中,不由失声低唤而出。
难道长宁真的是被那君什么什么的一招压服了,才会说出这般示弱之语?
听在其余人耳中,不啻是将君宛烟在此局中大占上风一节更为确实。
“长宁,君宛烟有何不明,你又明白了什么。”见苏长宁缓步入阁内,神色间并无多少波动,素离方才收回眸光,问道。
苏长宁微微一笑,只道:“人各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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