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我已将水还回去了。”
柏梁天道这番半个九阴海的搬运来去,着实损耗得不轻, 等大功告成, 人已趴在苏长宁脚边, 手指头也不想抬一抬了。
“苏姊姊, 你这小……金童倒也可爱。”谁知没等到苏长宁的褒赏,却只听见挨在她身边那粉衣鲛女吃吃笑道。
柏梁天道复又想到先前他要连着九阴海水一并送海族们回去,偏偏这人前拿腔拿调的鲛女见了苏长宁,就全然变了个模样。一番撒娇痴缠后只说自家一族早前没头没脑地被摄了过来,那些老鼋小虾俱都吓破了胆,再这样被一股脑倒回去,怕是立时要现了原型,被凡人拾去恰恰一锅里烩了,着实可怜可哀。三言两语之下, 便说得苏长宁解颐, 当即叫柏梁先将海水还回去, 至于留下的海族,则慢慢再作打算。
苏长宁看起来全是甚为宠她的样子,大有她说什么都一一应下的意思。
思及至此, 柏梁天道恹恹地在地上翻了个身,索性转过去不看她们。
“他做下的错事, 自是还需自己兜着。”苏长宁微微颔首,道,“倒是与妹妹一别经年, 没想到已成了海族统帅了。”
粉衣鲛女不是旁人,正是当年在九阴海与苏长宁有过一段因缘的宣璇儿。当时她虽化名易形,而后紫霄苏长宁大破龙墟而出之事却流传甚广,是以宣璇儿也早已得知“常姊姊”的真实身份。
粉衣鲛女宣璇儿掩口而笑,“如何比得上姊姊,成就元婴,得扣大道之门,这便是仙凡之别了。”
说着目光在柏梁天道身上一转,续道:“即便是儿女事上小有些不如意,却也不是什么大事。”
没等苏长宁说什么,她便拉着她的手又说道:“自从姊姊当年除螭震破龙墟后,九阴海族近年来繁衍兴旺,崭露头角的雄属也很不少,前年越心仙子又敷衍着成一简图鉴,妹妹这便去取来给姊姊一观。即便我等海族粗陋不堪侍奉枕席,也尽可收在身侧以奉箕帚。” 这话一出,就连苏长宁,一时也不知该答什么好了。
好在宣璇儿也没有多纠缠,将玉简给了苏长宁,便略过了此事,与她说起修真界中近日的大事来。
原来无极门钧天法会后,与会的真君们除了先行离开的那一位,竟尽数未曾回返本界,各门派管事人物都在上玄天寻仙会麇集,意图寻找本门真君下落。
没想到第一个回转的,却是苏长宁。
听宣璇儿这么一说,苏长宁才知无极门的筹谋原来并不仅是针对破坏了法会的她,只怕当日无极门便与“南华天道”达成了默契,无极门在“镜论”推演中得到与会真君功法一端,“南华天道”将他们再各自摄去不同小世界,无极门得到功法,“南华天道”从中排除逆天之人,一举两利的算盘打得倒是不错。
只可惜,都叫她将事情给搅了。
和宣璇儿叙过后,她自有海族之事尚需安顿。好在莅阳国人见到这位鲛仙子与“天道娘娘”竟是旧识后,更放下了戒心,不仅前事揭过,甚至还为海族安排了回去九阴海的一应车马。
而海水退去后的莅阳国土之上遗落了不少海中珍物,还有先人海藏显露其中,弥补莅阳人家园损毁之失,也算是尽足了。
柏梁天道造成的一场闹剧,总算是大致给敷衍过去了。
此间事了,苏长宁便与宣璇儿一同向九阴海出发。虽于元婴修士,纵使千里不过瞬息,可她如今是记在“南华天道”名簿上的人,诸事且需低调徐行。况且宣璇儿不失当年天真可爱之外,如今更多了一分沉稳干练,一路妙语解颐,与她相谈很是尽欢。
“……姊姊有所不知,这介族一属,脑筋多少有些憨直,身段倒是顶好的,即便称不上俊美,也算得上挺拔,若有粗使的活计,很堪一用。”除了宣璇儿对那位越心仙子好像十分敬服,不时地就来与她交换阅鉴心得之外,可算得上是其乐融融的一路了。
苏长宁笑道:“介族原型大多背着甲介,如何化形之后,身形便昂藏了起来?”
听她话里像是颇感兴趣的意思,宣璇儿也来了兴致,素手临空一挥,便见半空中悬起一抹虚影,隐约看得出是个颇为挺拔的男子。
“姊姊你瞧……”
宣璇儿一语未竟,就听远处轰隆闷响不绝于耳,仿佛焦雷一般,彻地而来。
这景象苏长宁着实并不陌生,只是这回也实在意外。
难道自己与宣璇儿的一番闲谈,也能引起“南华天道”的注意,抑或违逆“天道”所定不成?还是宣璇儿现下幻化而出的介族男子日后另有际遇,与此界大为相关?
没等苏长宁细想,那轰隆之声便越来越近,偏偏头顶天色一片澄明,连云彩也没有一丝,这雷声,真的是自地中涌出!
瞬息之间,苏长宁在海族车马前布下数个阵法,等回转身时,雷声已近在耳畔,生变就在顷刻!
此时,遥远天际隐约飘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似真似幻之间,飘摇无迹。
这道气息缥缈至极,若存若亡,在刚猛无匹的雷声相形之下,仿佛下一刻便会散去不见。苏长宁神识外放,与气息一触即分,竟也未能从中感到丝毫力量存在。
可就是这样的一道气息,交睫刹那,竟向四周化了开去,朦朦胧胧地由天际云端笼了下来。
一时之间,雷声也好,大地随之而来的晃动也罢,竟都好像在辽远的所在发生一般,叫人觉得隔膜了起来。
就连被笼罩在其中的景物,慢慢也腾起了别样的虚影。
目之所及的天际,便是九阴海所在。
柏梁天道运水腾挪之中另又下了些功夫,务求平稳,是以这半个九阴海水归还,最后竟和海族抵达的时间差不得多少。
海水如幕倾泻而下,凭空注入半是干涸的九阴海内,连带着海底深处山脉震动,以至于轰响不止,绵延如同地底惊雷。
但是这一切,在如烟似幕的气息笼罩下,沸腾的海水也罢,轰隆的雷声也罢,如同褪色的画卷一般,缓缓地泅散开了。
只余仍旧少了一半海水模样的九阴海,没了以往深不可测的可怖,却依旧鲜妍。
海底原本深藏的海脉在水面之上隐隐显露而出,云雾缥缈之间,倒是有了些许海上仙山的意味。
“九阴海底,竟有如此所在!”
“传闻之中仙君府邸,居然建在深海之中,若非九阴海变,我等怕也是不得其门而入。”
深海之内,海脉之中,有一队修士手持避水珠,各隔出一人大小的界罩,小声地交谈着。
“我等也是知晓得迟了,据说海变当日,那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海族们都被冲得晕头转脑,浮上岸来。海市上的老许,不就拾了一头老鼋回去,剖出一尺多径的夜明珠!”
“呵呵,夜明珠且是俗物了。九阴海岸的黎家,听闻捕获了一只女鲛人,貌美无比不说,更是坠泪成珠,想必是要被黎家少主纳了的。等采补了那鲛人,夜明珠岂不是要多少,便有多少。”
话及至此,交谈的两人都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九阴海天变后,海水只余从前一半,许多从前隐于海底的秘藏渐都露出了些许头绪。据说有位上界女修另有奇遇,获得了一张九阴海底仙府秘藏图,上界女修心怀广大,竟未打算独占这份好处,而是将秘藏图公之于众,任凭有缘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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