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灵气并非依照要穴经络顺序一路循环而行,而是会突地由此及彼地跳跃;譬如有时遇上关卡滞碍,不必硬生生突破,而是迂回环绕,反其道而破之。
随着体内灵气熟悉了新的线路,运转得越发纯熟,苏长宁只觉心中微动,彼时漱月的一句话不期然映入脑中。
……
“能为我所用,即是我道。”
……
当时她一听之下,便知漱月这句是由她从前对他所说的炼器、炼丹入道一席话而发,现时随着修习碧霞玄元抄的心得一同体会起来,又别有一番意蕴。
就如同人各有道一般,器也好,丹也好,其实也不必斥之为外道,毕竟上古以降,丹道、器道中脱颖而出的高阶修士中,亦是不乏化神合道之人。
正道外道,岂有定论?
正所谓正人行邪法,邪法悉归正;邪人行正法,正法悉归邪。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只要向道之心未改,不被外物所迷,手段如何,终究不过是手段罢了!
想通了这一层,苏长宁不由先是微笑,复又摇头。
她到底是由化神修士重生而来,不管心中如何想,总还有些自恃在。但是这几日来,先是漱月,再是君宛烟,都令她另有所得。
或许,这才是她此番重生,最为重要的收获。
修真不知时日过,等到苏长宁将碧霞玄元抄修至第四层,距离结丹初期圆满仅有一步之遥出关时,外间已是二十余年过去。
重新跨出洞府大门,入目间仍是熟悉的苍翠草木、峰染云霞,仿佛时光的流逝在此间尽皆停驻,依旧是从前景象。
人虽僭称万物之灵,可终是不能如这些天地蕴生的自然造化之物一般,万载不移。
苏长宁正自感慨间,却有语声由远及近传来。
结成金丹之后,五识所覆盖的范围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是以这语声苏长宁听起来虽然清晰切近,但说话人其实离她尚还遥远。
“……果然又是樊桐。”说话的语声听起来有些陌生,许是这些年才进入倾宫内门弟子,听他说话的语气,颇有写愤愤不平的意思。
“就是,这些年,什么好事都落在他们头上了。”另一道声音附和着。
“正是如此。这几日,不过是那位真人找到个失散多年的妹妹罢了,却弄得全派上下都帮着她操办,从前有些真人、真君的结丹、结婴大典,也不过如此了!”
语声渐渐远去,看来只是行经洞府的弟子。
苏长宁心中虽略觉不妥,不过终究没有做什么,而是自储物囊中取出玉简,分别向姜萍与叶回传音,只道她已出关,若是他们无事,便至紫霄曲余涧一叙。
说来也巧,姜萍与叶回都无他事,于是事情便如此定了下来。
曲余涧就在倾宫峰不远处,在紫霄派中也是名声在外。风景秀丽之外,有意双修的修士们也常常至此互相倾谈。
倒是这回苏长宁几人二女一男的组合,颇是奇怪。
不过他们之中一个已是金丹,剩下两个也都是筑基圆满修为,旁的人一感受到气机,便知不可随意打搅了。
姜萍走近苏长宁,还没顾得上招呼寒暄,便绕着她走了几圈,将她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番,才道:“咦,长宁,你这一回没有进阶?”
苏长宁不禁莞尔,“难道我每一回闭关,都能有进阶的运道不成?”
还没等姜萍回答,那便便淡淡一句传来:“正是。”
叶回都开口了,苏长宁细想之下,的确无可辩驳,便认下此话不当由她说,自罚灵酒一坛。
许多年前,他们也曾如此时一般一面饮酒,一面畅谈,不过彼时的四人之中,如今只余三人。
道途之上,荆棘遍布。
下一次再聚在一起时,又不知还能有几人了。
“长宁,别想那些了……”觉察到她神色之间细微的变化,姜萍拎着一坛灵酒摇摇晃晃地起身向苏长宁这边走来,“你闭关这么久,好不容易,嗝,好不容易才出来,我们,嗝,我们喝酒……”
这些灵酒都是她从县圃峰带来的玉容私藏,即使对于修士而言,酒力也十分强劲。加上姜萍酒量不如何,喝起来却一坛接一坛地分外爽快,此时已有了五分醉意,说话间时不时地被酒嗝打断。
“好,喝酒。”苏长宁闻言也放下了思绪,举起一坛灵酒,向叶回的方向抛去。
叶回接在手中,并不说话,只是仰首便尽了此坛。
苏长宁微微一笑,手中那坛灵酒也随之干尽。
三人间气氛正好,却听一声惊天动地响声,引得山峰都是为之一震。
顿时众人酒意尽散,向声音传来处看去。
未料却是一朵盛大的烟花,以灵气凝结而成,正自在紫霄五峰上空绽放,直遮去了半边天幕,看起来金碧辉煌,绚烂非常。
“又是樊桐……”姜萍喃喃道。
不用想也知道,此时樊桐峰中,只怕是修士往来,场面鼎盛。
“烟花。”叶回只是重复道。
苏长宁明白他的意思,向有些茫然的姜萍解释道:“再是繁盛又如何,不过是如同烟花一般易散之景,镜中之花,水中之月,有何分别。”
“嗯……”姜萍若有所思地点头,片刻后才笑道:“长宁,我果然不如你通透。”
“各人性情不同罢了。”苏长宁摇摇头,又向她手中塞了一坛灵酒,“若是你自认酒量不如我,我倒是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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