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大典前金丹真人间有一场谈玄法会,素离真人便先行到了寰宇观,而让齐明涵与苏长宁随后再来。
与寰宇观那修者寒暄了几句,齐明涵与苏长宁便在他的引路下进入寰宇观内。
相较于紫霄派的仙门风范,寰宇观看起来倒要富丽得多,飞檐画壁,斗拱高阁。
领着他们进入一处配殿,那修者引他们在一处乌木鎏金椅上坐下,笑道:“两位道友还请在此稍坐,一会大典开始,另会有人来引贵客入殿。”
齐明涵点点头,与那修者别过,侧头想要与苏长宁说些什么,却见她接了女侍奉上的灵茶在手,启唇轻抿,明明是十分普通的动作被她做起来却仿佛优雅无比,顿时又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愣在了原地。
配殿之中早坐了些先来的其他门派弟子,苏长宁这一进门,看呆的着实不少,是以齐明涵的样子放在众人之中,看起来竟不算太奇怪。
苏长宁倒还是自若,一口灵茶喝过,搁了茶盏,便施施然打量起这座配殿起来。
此时齐明涵方才回过神来,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几次下来,才吐出一句:“长宁……你渴、渴不渴?”
莫说修者对这些感受都已十分淡漠,就说自己手边还放着刚搁下的茶盏……对这样的齐明涵,苏长宁着实有些无语。
可她与齐明涵毕竟关系不同,如今又在外派地界,便只是略笑道:“这灵茶不错,师叔若是渴了,便试试。”
她话音才落,齐明涵便捧起茶盏喝了起来,因为喝得太急,一盏茶片刻便见了底,就连见状上来续茶的女侍也不由低笑。
见他如此,苏长宁反而觉得释然,这大概也算是齐明涵的真性情了,倒是比那些外表道貌岸然,实则内心鬼蜮难测之人光明许多。倘若他能有成就元神的机缘,明心见性落在此处,未必不能成。
此时殿中的其他修者也大多自初见苏长宁时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好歹都是玄门正宗的修行之人,至多有些与齐明涵有交情的借故想在她面前混个脸熟罢了。
苏长宁心不在焉地偶尔应付几句,又过了些时候,终于听见殿外钟响,两个筑基修者入殿来请,只道智山真人的结丹大典就要开始了。
跟在那两名修真身后进入主殿,果然比起配殿更是富丽堂皇,倒似是人间宫阙一般。
在上首迎客的智山真人容貌俊朗,一身暗金袍服,头戴太极垂旈冠,亦是华丽非常,想必是寰宇观一脉相承的风格了。
等前来观礼的真人及弟子尽数入席落座后,只见殿内的数十寰宇观筑基弟子纷纷站入正中,齐声贺道:“恭贺智山师叔龙虎交汇,结成金丹!”
智山真人微笑颔首,那些弟子们便重新回到席面最后坐下。
接着便是各位前来祝贺的真人、修者送上贺礼了,智山真人虽方才结丹不久,从前交游却甚是广阔,有十数名真人皆亲自来贺。真人出手,赠礼自然不在话下,一时间殿内宝气缭乱,令人不由目眩神迷。
素离真人所赠,却是一株七尺多高的琉璃七宝道果树,珊瑚琉璃枝上红橙黄赤各色果实累累,除了华美炫目之外,皆是诸天万界真人甚至真君片刻明悟所结,不仅看起来与寰宇观和智山真人极是相称,亦有辅助修行,澄澈道心之用,端地是珍贵非常。
待来客赠礼过去,一些交往不深的真人修者便告辞而去,素离真人与智山真人筑基时便交陪甚密,又是带着苏长宁头一回上门,于是与其他几位交好真人一同留下来闲谈。
“几年不见,素离道友座下便多了如此剔透的一名女弟,当真可喜可贺。”智山真人自然早便注意到了苏长宁,不过金丹真人涵养大多非同一般,是以等到此时才出言提起。
素离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是自然。”说话间眼波流转,有意无意向苏长宁的方向看了一眼。
苏长宁心领神会,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给智山真人行了一礼,“紫霄内门苏长宁,见过智山真人。”
“好。”智山真人亦是浅笑,手心一翻,便多了一把淡紫小剑:“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这柄紫绶寒冰剑乃我昔年所得,若不嫌弃,便当是见面礼罢。”
苏长宁双手接了过来,只觉那小剑入手时寒意透骨,十分不凡,于是忙谢道:“长宁多谢真人厚赐。”
此时唯有密友在坐,智山真人也随意了许多,笑道:“你师傅倒是找了个乖觉弟子。今日他送出那株琉璃七宝道果树想必是心疼不已了,总要找补些回去。”
素离唇边温润笑意不改,“也是长宁能知我心意。”
说着又转向苏长宁道:“莫看此剑仅是法器,当年可是连我也险些伤在其下,既是智山真人心意,你便善加祭炼,历练时可多一重手段。”
苏长宁点头应下,退至一边。
“长宁,你要出去历练?”她才坐回原处,齐明涵便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小声问道。
“正是。庆典结束,我便会离开师门一阵,寻找筑基机缘。”苏长宁也不瞒他,答道。
“筑基?师傅可是不给你筑基丹?我这里还有几粒……”
齐明涵话说到一半,却被苏长宁打断:“齐师叔,我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筑基,而非借助丹药之力。”
她说这话时,眼神中全然是一片坚毅之色,看在齐明涵眼中,一时间竟也忘记了眼前人绝世容姿,只记得那字字的坚定。
“靠自己的力量……筑基?”喃喃地重复着,齐明涵眼神迷茫。
“齐师叔,我等修者所修,在你看来,究竟是何物?”苏长宁小声地说着,却因思及前世今生的两世感悟,而未曾注意到素离真人与智山真人已停止了交谈,双双看向她的方向,“修真不过为法自然,化神之上,至高便是以身合道,正是以己身寄托于天地法则,自然而然之中。修者所修,不该是法器,不该是符箓,不该是阵法,更不该是丹药。修者修道,而非是法器、符箓、阵法、丹药修道!唯有摒去外物,澄澈道心,明心见性以求合道,方才是正道。”
齐明涵从不曾听过这些,也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些,加上这话自苏长宁口中说出,一时间令他心中迷茫更甚,仿佛有了一丝明悟,可那丝明悟却是笼在浓雾之中,无论他如何伸手,都难以触及。
莫说是他,就连素离真人与智山真人脸上都是微微变色。
他们这一代成就金丹的修者中,除却剑修,极少有不借助凝丹丸之力的,就算是素离与智山这种只服过一粒凝丹丸便成功的,也是少之又少。而相应的,能在进阶金丹后成功结婴的,至今竟是一人也无。
苏长宁这个尚未筑基的弟子此时的一番话,说出来竟有振聋发聩之意,令他们原本蒙尘的道心,似乎被拂出了一缕明晰!
不过对苏长宁自己来说,话是对齐明涵说的,其余人要如何想,却是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紫霄派果然不愧是南华界首屈一指的大门派,连一个炼气期弟子说出来的道理,都能发前人所未发,直指合道!”
在场的外派真人心中不约而同,居然都如此想着。
却没料到连素离自己,也是暗暗心惊。
难道从前所行,终究是走上了邪路,迷失了本心?
不管他们如何扪心自问,苏长宁眼中,始终是一片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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