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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黑影还不太放心他,小屋的门被拉开,光线一下涌进来,池屿终于看清对方——是位麦色皮肤的酷哥。
池屿烧的迷迷糊糊的,抬头问他,"我怎么叫你比较好?"
门边的人还未答话,外边忽然就有人走过,"桥哥!你站在门边做什么?"
原来这个人姓乔,池屿记了人名字,烧的厉害,也就不扒着床沿了,他现在越发头昏脑胀,像是被扔在热锅中炙烤似的,身子一侧,平躺在床上,整个人就放松起来了。
桥没开口回外面的话,只是侧头往屋里看了一眼,手上带上房门,仔细把门锁好。
门彻底关上的时候,正好看见池屿热的起汗的脸庞,那节白藕一样的手臂搭在额头上,叫他一下看见了对方的腋窝——竟然柔软白皙,透着胭脂一样的红,不知想到了什么,桥快速地转过了头,看起来竟然有些惊慌。
倒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他这边出去了,池屿越发觉得热了,每次进入副本,系统总是入乡随俗地给他改变装扮,这一头长发到现在还湿着,更是成了一种折磨叫他几度挣扎。不过片刻,池屿便渐渐睡了过去。
这一睡过去,池屿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只是恍惚之间,他感觉自己飘飘荡荡,落入一处昏黑郊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就又晃晃悠悠地往前飘去,心底不觉得有一丝不对,只是忍不住四处看,渐渐地,倒也不再只是看见一圈儿黑,地上零零碎碎地倒着些嶙峋怪石,脚底也仿佛踩着劲草,那种飘忽的感觉消失了池屿心底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是在做梦——但梦中又哪能再细想出什么?因此池屿反而又再往前走去,总之是梦,大概也没有什么差错可出。
于是又往前走了几十步,看见了许多冰晶一般可爱的花,犹如玉髓一般漂亮,池屿蹲下身子去看,发现这些花长在腐烂的植物中,这一下顿时觉得它们不那么可爱了,心底也有些不安,不想再往前走了。
但是他也不知道来路,转身往后看,怎么看都是一片漆黑,身前则是越走越亮,就好像天逐渐亮了一般。
他在这里胡思乱想,忽然听到身后有什么东西轰隆隆地朝他来了。
池屿仔细听了几秒,大感不妙,因为这轰隆隆的声音里还夹杂着哭嚎声,声音越来越近,池屿只得连忙往前走,脚底不小心踩到几株水晶兰,也根本没有注意到——池屿心底只觉得这花长的冰晶可爱,根本不知道名字,也就不知道这类花只生长在阴暗潮湿之处,靠着腐烂的植物来获取养分。
因此他这样走,踩在表面干枯,实则湿滑的地上,倒不至于摔倒,只是脚下打滑难以借力,来不及跑出多远,周围的光线渐渐亮了,像是阴雨绵绵的夏日,不够敞亮,但也绝不算昏暗。
池屿此刻已经发现自己大概是在山上,青松石壁、近岭远峰,袅袅白云穿行山间,唯有一条白玉石板通往的行宫与旁侧的水雾缭绕的水池可以去了。
池屿又哪里敢去行宫里躲着,他来不及多考虑,直接往那一处水雾蒸腾的池子去了。
这倒不是池屿莽撞,觉得进了水池就不会被人看见——他在上面看时已经看到,这水池贴着他脚下端壁凿开近乎百米,而断壁的下半部分,长着茂盛的被子植物,又开着白花,池屿一身白衣,自然可以隐藏。而脚边滚落的石子跌入水池以后,也是洞然有声,可见池子不算很低,否则池屿根本不能这么快听到声音。
既然已经确认安全,池屿立刻翻身落了下去,他心底觉得这是做梦,因此不见得会疼痛,但是大概常人都是这样,知道是梦,还是忍不住奔波逃命。池屿落地的时候果然不觉得疼痛,只是整个人一下摔在软泥里,半身衣服都是黄泥,身子立刻觉得不舒服,伸手想拂去泥巴,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才一抬手,就觉得抬不起来了,池屿有些烦,张口抱怨说,“干什么呀?”
这句话说出口,忽然觉得声音又闷又软,跟撒娇卖痴一样,很是恼怒,用手抓身上的衣服往下扯,结果这衣服虽然扯下来了,但是越脱越多,而且怎么也发不出池屿想要的声音——池屿疑心自己是哑巴了,不然说话怎么不见大声的!感觉就好像做梦一样。
这个念头一上来,池屿的动作立刻停下,这才忽然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确实是在做梦。
我泡了那么久的水,果然是发烧,烧的糊涂了!没想到这么一个副本,也要发烧生病的。
确实是梦。
我烧的糊涂了。
池屿于是撑着站起来,他起身的时候,叫那蒲扇般巨大的绿叶笼住身子,等拨开叶子出来,身上已经裹了许许多多晶莹剔透的白色小花,仿若薄薄的冰。
这花便名为骷髅花,为山荷叶属的多年生被子植物,也爱长在潮湿之处,因此这水池边才会见到它,又因为水分不断蒸发,花瓣浸润水汽,因此晶莹剔透,倒和前面的水晶兰一样,漂亮的不似凡间花种。
但池屿若是知道这骷髅花分布之处,都是寒冷潮湿的地方,一定会想到这蒸腾的水汽,才是温度最高的,这池水,必定是寒潭了。
', ' ')('因为这层原因,池屿才不会想着从水里出去,但是正因为池屿不知道,所以他一脚踩进水里,立刻被冰的收回来,脚心冻的发痛,简直叫他以为自己踩到了刀片!
池屿于是侧身弯足,去看足心。
那一块白里透红的嫩肉确实是好的,只是池水太冰了。
池屿只能顺着石壁和池水之间,那一段二丈宽的泥土走动,渐渐的,雾气更浓,池水那一头便有人解开衣服,进了池子。
这池水寒冷,但这人丝毫不受影响。解开麒麟玉带,脱下摇光羽衣,赤条条一具身子入了池水中,水只没过他的耻骨,水汽在起伏分明的白皙肌肉上性感的挂着。
这人用手一揽头发,全都披在脑后,身后有人跪立着念手上的册子,无非是某某卒于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身前作恶几何,为善几分,念完之后,听了眼前人详尽吩咐,这才恭敬离开。
而吩咐之人,就是这座行宫的主人,鬼域的鬼王了。
鬼王殿下身着摇光羽衣,而摇光为星,所谓北斗七星在太微北,分为天、地、人、时、音、律、星。摇光是一颗温度远超太阳的主序星,这本该是一点游戏副本中的彩蛋,毕竟这样的温度,也可以合理解释为何鬼府需要一座寒潭浸泡降温,而一颗摇光星,又如何到了这种寒冷潮湿的地方“当差”。
鬼王陛下名叫顾闻,他今日差事已经了了,本来靠着身后的墨玉雕版,却忽然看见前方晃晃悠悠飘过来一朵透明小花。
小花随着水波荡漾起起伏伏,又因为完全泡在水中,实在难以辨明,如果不是顾闻看的仔细,也绝对不可能发现。
顾闻桥伸手捞起这朵小花,手心稍一发热,不再收敛热气,这朵花就立刻变白,水汽瞬间跑走大半。
平日里是不可能有花飘的这么远的,这地方有石壁挡着,风吹不过来,所以今日一定有些蹊跷。顾闻桥踏着水走过去,心有所感一般,逮住了绿叶中的一道白色人影。
顾闻一眼看过去,只觉得这必定是花化作的人形,如此形貌昳丽,既美且艳,尤其一双眼睛,显现出一种不够端庄的活跃,叫顾闻的心底发软,柔声问他。
“你是何时化形的花仙?”
这句话就显现出这世道的不公平来。若是丑的,便是妖怪;若是长相一般,便是花精;如今他见池屿,怎么看怎么好看,于是开口闭口,都喊花仙。
池屿站在高处,一低头,就看见顾闻光着身子站在这样的寒潭里,又顶着一张和顾闻桥一样的脸,立刻担心起来,“你不冷吗?”
“不冷。”
顾闻向他伸手,却不是高高举起,而是伸向他的脚底,掌心向上,悬空着。
池屿低头看了看那只手掌,弯腰脱下靴子,然后踩了上去。
顾闻稳稳地握住,这只手实在太过有力,让池屿竟然在梦境中产生了触觉,确实是被宽厚温热的手掌握住脚底的感觉。他忍不住动了动脚,足趾蜷缩,被人掌控住身体某一个部分的感觉很奇妙,这像是一种羞耻而隐秘的交合,虽然并没有身体的进入,但是这种掌控和包裹,却是如此的直白。
而从另一种角度来说,将他人的掌心,当做歇脚的板子,又显现出一种傲慢。
这是一种无法简单定义的屈从关系,被手掌控的足,与被足踩蹂的手,这是双方的一种熔合,或者本来就无关于所谓尊严的屈从。
毕竟,你怎能用屈辱来形容爱。
池屿身在梦中,他这个时候本想问顾闻桥你现在又是什么身份?毕竟这是特殊副本,特殊在哪里,池屿就算脑洞再大,也不能明白。可他很自然而然地嗯了一声。
就好像答应了什么一样的。
眼前的顾闻桥听到他的回复,握住他脚的那只手非常稳健,另一只空余的手则太高,扶住池屿的右手。
池屿明白了他的意思,脚下用力一踩,坐到了顾闻桥的肩膀上,顾闻桥这才收回左手,改为固定住池屿的大腿,右手仍然拖着人脚底,不愿这寒彻骨底的池水冻到池屿的足心。
顾闻淌着水走,这一路上就只听见了水流被推动的声音,有水花溅起来,但却一滴也没有溅到池屿身上。到了这种时候,池屿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安静地坐在他的顾闻桥的肩膀上,眼睛看着晃荡的水面,周围是白雾,随着走动,他身上那些小花,也雪一样的往下掉落。
池屿忽然很自然地开口说话了。
他之前还不知道说什么,这一刻,忽然就很自然而然地开口,就像是排演了千百次一般,“很远,是不是?”
接着,不等顾闻桥回话,他又说下去,就像是打翻的酒瓶,醇香酒液汩汩流出。
“这么远,这么浩瀚,如果你走不出来,见不到我怎么办?”
这句话说出来的太不是时候,叫池屿不起疑都难,而身下的顾闻桥却仍然这样走着,低声回答他,“不远。”
说完这两个字,冷硬的声音就消失了,池屿伸手去摸他的唇,指腹插入这冷硬的唇线之中——唇瓣柔软,
', ' ')('任由他抚摸着。
这太奇怪了,池屿想,池水最多一百米长,会走这么远吗?这已经过去不止十分钟了,甚至他没来由的觉得这一段路是真的很漫长很漫长。
顾闻桥还在走着,清脆的水声消失了,池屿只听见黏腻的滑动声,这本该叫人害怕,但他却轻声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完全趴在顾闻桥的身上,手臂甚至压在顾闻桥的头上,小腹就压在顾闻桥的脸侧,大腿轻轻抬起,用柔软的腿肉磨蹭顾闻桥的下巴。
顾闻桥的下巴很光滑。
“累吗?走出去吧,我们找一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不累。”
顾闻桥看起来走的并不轻松,但池屿怎样动作,他也不出声阻止,他看起来沉默冷硬,高高在上,可在这个时候,他呈现出一种奇怪的柔和。
他们走出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池屿忽然抬手,雾散开了,刺眼的光照向他,等池屿顿了一顿,才看见眼前是一整块巨大的,像是镜子一样的东西。
那上面正显示着一副巨大的画像。
广袤无垠的沼泽中,一只巨大而扭曲的怪物驮着一位赤身裸体的美人。
池屿心中一惊,他的理智告诉他,驮着他的,确实是一只怪物。
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说顾闻桥是怪物?
而岸边的旧神们正准备审判他们。
这是一场漫长的审判,残余的旧神联合起来,要放逐这反叛的盲目痴愚之徒,而作为最后的,对同袍的忠告,他们向池屿做出一点挽留。
“你被他蒙蔽了双眼,睁开你心底的眼睛,他是丑陋的怪物。”
池屿的身体自然而然地动作着,他轻笑了一声,带着嘲讽和回绝,“我看过了,他不是。你们对他的见解,来自于你们的心,因为你们觉得他混沌、邪恶、痴愚又丑陋,所以你们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但我看他可爱,所以他确实可爱。”
池屿的耳边忽然吵闹起来,他的灵魂简直要从眼前的场景脱离而去了,忽然,就在这一场难以言说的混沌中,池屿听到了一个饱含恶意的声音,顾闻桥没有听到,正抱着他离开,去往沉睡之地。
但池屿不能忽视那个声音。
“如果剜去你这具神的外壳,如果你轻易就能感受到恐惧,如果损去你二分之一的美丽,如果你变成更脆弱易死的智体——%,一切都会变得不同,你会后悔的。”
“不过除了你自己,谁又能让你变成这样?”
“是的,所以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
池屿猛然惊醒,他被被子裹着躺在床上,村民们养殖的公鸡一个接一个开始鸣叫,就在他的床尾,坐着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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