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黎进忠神情严肃,“就是你哥,现在也是八字没一撇儿呢,你别跟着胡闹。”
“靠父母跑指标推荐当然不容易了,”黎苗大概能猜到黎进忠的想法,“我是要上大学,但要凭自己的本事,我没打算让你帮忙。”
“嘁,不让爸帮忙就有理了?你上学交不交学费,要不要生活费?”黎华刚冷哼一声,“这几天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根本就是不忿我花家里的钱,才在这儿闹呢,现在我上大学,你也要上,呸,你凭啥?”
黎苗被黎华刚气笑了,“凭啥?凭我也是爸妈的孩子,我上大学要花钱,说的跟你就不用花了一样,还有,我上不上学跟你有啥关系?你一个当哥的,管得着吗?”
“爸!你看黎苗,她根本不把我这个哥放在眼里!”黎华刚习惯性的告状。
“我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你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你有啥资格让我把你放在眼里,凭你没分家就开始攒私房,还是凭你没结婚就钻小树林?说出去要上大学了,靠的也不是自己的本事,是爸花钱跑的关系,在我跟前充大哥,你脸不小。”
前有话本子里的描写,后有这些天的相处,黎苗根本看不起这么个玩意儿。
黎进忠一拍桌子,“行了别吵了,苗你想上学的心是好的,但你才上了初一就停课了,拿啥考大学?你别听那个顾明阳胡说八道,那大学是好考的?”
“这事跟顾明阳没关系,我是听人说要复课了,就想着继续去读书,不管什么时候多读书总是好的,不然你也不会千方百计的让我哥去上大学了,”黎苗不知道他们怎么神奇的把这件事跟顾明阳又拉上关系了,“这样吧,我读书的事你们别管了,我考得上就去上,考不上就不上。”
苗兰花这会儿已经头疼欲裂了,她实在不愿意再听儿女吵架,“行了,都别争了,苗苗想上就让她上去,多认字总不会有坏处。”前些年他们都上过村里的脱盲班,当时来的干部老师就说过,人一定要读书认字,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苗兰花不知道什么叫掌握自己的命运,但黎进忠学的很好,不就当了村会计?
“妈!”黎华刚可不愿意黎苗去上学,家里这个妹子极能干,一个女孩子可是和男人一样挣满工分的,她要是也去上学了,以后家里就只有两个劳力了,挣的钱怎么够他上学花用?
苗兰花烦躁的打断黎华刚,“你叫啥叫?你能上她也能上,这事还轮不着你说话!”黎华刚背着家里存私房,严重的挑战了苗兰花作为内掌柜的权威,也是对她这个母亲的否定,苗兰花心里很难过去这个坎儿。
……
黎华刚和柳青的介绍信开的很顺利,拿到介绍信,第二天黎进忠就带着他们到公社打结婚证去了。
回来之后,他拿出在公社买的糖,带着黎华刚挨家挨户送了,在大家的恭喜声中,订了家里摆酒的日子。
因为夏收之后紧接着在秋种,大家还要去清河加固七宝河大堤,这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黎进忠也不愿意给大家添麻烦,到公社托人买了头猪,又请了公社食堂的大厨过来掌勺,加上村里妇女们帮忙,村委会院子里办了几桌。
中午黎华刚骑着自行车到知青点接了一身新衣的柳青,在大家的见证下在主席和总理的像前三鞠躬,就算是礼成了。
一场婚礼从决定到夫妻入洞房,连一个礼拜都没用上,黎苗在一旁看了个目瞪口呆,虽然记忆里这个时候的婚礼不主张大操大办,而且家里的条件也不允许大办,但这么速度还是超出了黎苗的意料的。
“杨老师,你们大城市的婚礼也这样吗?”黎苗凑到方之秋和杨葆姗那一桌,悄悄给往她们兜里塞了一把水果糖。
这个孩子,只要有机会就给他们塞东西,杨葆姗无奈的摁住口袋,省得糖掉出来让人看到了,“现在提倡新事新办,革命时期的婚礼才简单呢!不过啊,再往前,就不一样了。”
“再往前?”黎苗眼睛亮晶晶的,“多前?解放前吗?你们这些有学问的人是怎么结婚的?”
杨葆姗嗔了黎苗一眼,四下看了看,“我和我爱人家里条件都一般,婚礼没啥可说的,我当时已经在首大当老师了,我爱人在报社工作,我们请了系主任和他们报社的主编当主婚人和证婚人,摆了两桌酒请了同事。”
“不过方老师就不一样了,方老师家里是大族,方老师的爱人是民国有名的才子,当时他们的婚礼很隆重的,还分了中式和西式两场,连报纸上都登了。”
黎苗看了默默吃饭的方之秋一眼,方家是大族的话,婚礼隆重是肯定的,但上了报纸的婚礼是什么样的黎苗想象不出来,“杨老师你参加了吗?给我讲讲?”
杨葆姗比方之秋小着十岁呢,怎么可能参加过方之秋的婚礼?“我也是在报纸上看到的,并未亲见。”
“婚礼再隆重也不过是个形式,如果两人不能走到最后,也不过是湮灭在各种小报里的旧闻罢了,”方之秋接过杨葆姗的话淡淡道。
黎苗只知道杨葆姗丈夫早逝,方之秋似乎也没有男人,但具体的她就不知道了,她睁着清凌凌的眸子好奇的看着方之秋,话本子里只说方之秋是很厉害的专家,并没有提过方之秋的丈夫是谁,能给专家当丈夫,应该也是个厉害的人物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