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柔和了路随眉骨的桀骜,他的眉尾轻轻扬起:“以为姐姐又要凶我。”
裴解颐没再理他。
路随并行到她身旁:“就‘谢谢’两个字,是不是太轻了?”
“不然你想怎样?”裴解颐的表情清冷又疏倦。
路随再次握住她的手,温暖又干燥的手指挤进她紧握的指缝间,磨砂般触感的拇指还在她的虎口揉了揉:“放轻松,我都把人赶走了,已经没事了。”
裴解颐自己都没察觉,她的手到现在依旧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眼帘开合间,她低垂的纤长睫毛轻轻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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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片场,路随去向节目组工作人员反应了情况,希望节目组能加强措施。
然而作用不大。
粉丝从黄牛手里跟踪明星的行程已经是条产业链,昨天其实就有粉丝前来蹲守拍路透,今天是在昨天的基础上消息扩散开,更多的粉丝涌来。
偏偏他们今天的拍摄内容里还有外景,取景的公园是对外开放的公共场所,节目组无法要求公园关闭。
好在现在外景已经全拍完了,剩余的最后一部分两人在树上的戏,另外有布景。
裴解颐和路随简单地走了两遍戏之后,补了妆,就正式进入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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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追他们的人跑过去之后,裴开颜拨开树枝探了探头,于气喘不匀间难掩兴奋:“对呀,怎么忘记你是神仙,你会厉害的法术,我们跑做什么?你肯定能‘咻’一下解决他们。”
阿随因为她的形容笑了笑,笑容流露出他本性之中的桀骜不羁:“我不是神仙,不过我确实厉害。”
裴开颜歪头盯着他的脸:“你终于有点开心的样子了。”
从第一面到现在,他虽然不是没对她笑过,但笑得非常浅淡。且更多的时候,他的眼神是深沉的,一种她总觉得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深沉。
阿随却否认,道:“我的开心有那么不明显?能在这里见到你,我明明一直很开心。”
“为什么见到我很开心?”他总算愿意多说话了,裴开颜可不得抓住机会答疑解惑,“你是不是认识我?”
不说初见时的那个拥抱,就他每每凝注她的时候,也是认识她的眼神。
阿随的笑意敛了两分,却又不回答她了,反问她:“你欠很多钱吗?”
裴开颜晃动着腾空的脚,轻轻叹一口气:“还行吧。如果能开始演女主角,片酬多些,我会还得更快些。”
阿随又遇到听不懂的词。但不妨碍他表达意思:“我帮你一起还钱。”
裴开颜巧笑嫣然:“别担心,我养得起你,你吃得又不多。”
阿随眼前的场景与久远的画面重叠,同样的一张脸,不同的服饰和发型,用比常年不化的积雪还要冷的脸问他:“吃这么少,是觉得我养不起你?”
他被她从乱葬岗捡回去那年,他其实有十四岁了,但他长得过于弱小,看上去跟只有九、十岁一般,而她也不过十七岁的模样,却总是一派老成。
他早就听说她的传闻,传闻她是长着少女面孔的百岁老妪,每逢月圆夜要靠喝人血、啖人肉来维持她的青春容颜。
幸好他从未相信过。
传闻唯一属实的一点是,每逢月圆夜,她都有个秘密。
他在山里和她生活在一起的第二年就发现她的秘密了,只是假装不知情。
“你在听吗?”裴开颜很无奈。他数次看着她走了神。
阿随点头:“在听。”
裴开颜不信:“那你重复一遍,我刚刚说了什么?”
阿随很难不走神。
譬如她现在这一句,她以前教他练功,便总在察觉他不专注时故意让他重复,他若答不上,就会被她严厉地处罚两倍的功课。
其实每回他到半夜也完不成,她都于心不忍,假借其他事招他回去休息。
阿随没有复述裴开颜的问题,而是直接回答——他将藏于身后的那只手展示在她的面前。
看清楚是粉嫩嫩的一团棉花糖,裴开颜怔愣,基本猜测到是怎么回事:“你该不会是买棉花糖没付钱所以才被那些人追吧?”
阿随不服气:“付钱了。”
“你怎么付钱?”裴开颜质疑,“我明明没给你钱。”
阿随还不习惯现代的衣服,掏了好一会儿才掏出他的钱袋:“我自己有钱。”
裴开颜觑见钱袋里跟小碎石一般的银子,他竟还底气十足得意洋洋的姿态,乐得忘记自己还坐在树上,险些掉下去。
她下意识抓住阿随的手臂,阿随也眼疾手快搂住她的腰。
裴开颜捱着他的胸膛,他沉稳而厚重的心跳响在她的耳朵里,她的心跳随之失去正常的节奏。
阿随也一瞬不眨盯着她,没有错开眼。
面红耳热的裴开颜脑子一抽,坐稳身体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指着棉花糖问:“你喜欢吃这个?”
阿随将棉花糖递到她的嘴边:“你不喜欢吃?”
这个世界是陌生的,许多东西在他的认知范围外,他没想到还能见到棉花糖。
他第一次认识这种糖,是她第一次带他下山,他难得见她在一样东西上数次逗留目光,于是快回山里时,他偷偷买给她,结果她很生气,不仅不要,还责罚了他,他当晚被关了禁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