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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家里的钱和东西,给她爹娘,这是孝顺,见到自己的大姐日子过不下去,拉一把,这是心眼好,仁义。
叫我说,玉兰是个知道心疼人,孝顺,心眼好的,人还勤奋,你看把你那个家给你操持的多好啊,还给你生了仨闺女,一个儿子,你打着灯笼上哪找这样好的人啊。
你要是真和她离婚,老周,那你就是把一块金疙瘩从你家扔了出去。”
孙大姐苦口婆心的说着周向北。
“孙大姐……”
周向北不知道要咋说。
“我知道,让你和玉兰去离婚,那是你爹娘的意思,老周啊,你都是四个孩子的爹了,不能啥都听你爹娘的,他们说的对,咱就听,说的错,你说咱为啥听啊?这不是愚孝吗?
更何况,你爹娘他们一辈子都在乡下,也不是我看不起乡下人啥的,他们都是老封建,最爱拿自己那套来要求儿媳妇,恨不得把儿媳妇磋磨死才高兴。
我这样说,你也甭不高兴,你孙大姐我说的是实话,你爹娘也是,都那么一把年纪了,不好好在乡下呆着种地,跑到城里来,逼儿子和儿媳妇离婚,这不缺德吗?”
周向北听到孙大姐这样说他爹娘,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孙大姐,你别说了,我爹娘这样做也是为我好。”
“啥为你好?为你好就不应该逼着你,让你和玉兰离婚,玉兰这样好的媳妇,嫁到你们老周家,那是你们祖上积德了。
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爹娘没进城之前,你和玉兰俩人的关系不挺好的吗,你们可是咱这一片的模范夫妻。
可你爹娘来了后,看把玉兰欺负成啥样了,那天玉兰去我家找我,我看到她那样,都吓一跳,眼睛哭的肿的没法看。
叫我说,你赶快把你爹娘送走,省的她们在这破坏你们的夫妻关系,还有家庭,你家的卫红那三个孩子,多懂事,多讨人喜欢啊,你要是和玉兰离婚,你这个好家就毁了。”
孙大姐从毛巾厂离开后,就去莲花胡同了,周向北他们住的那个大杂院就在莲花胡同里。
大杂院。
秦嫂子手里正剥着葱,和张美娟她们小声说着什么,一抬头见赵玉兰端着脏衣裳下来了,连忙撞了撞还在继续说的张美娟,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往她身后的水龙头那看。
张美娟顺着秦嫂子的目光扭头看去,
“是玉兰哪,你今个咋没去上班啊?
张美娟明知故问,周围的几个婶子大姐都看向要被老周踹了的赵玉兰。
“我身子不舒坦,请了几天假。”
赵玉兰心知这几个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她脸上还是牵强的扯出一抹笑来。
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响了起来,拿肥皂擦了擦铁盆里的衣裳,怕这些人再继续问,连忙低下头搓起了衣裳。
可张美娟她们,才不肯这样放过她。
“哎,玉兰啊,这几天怎么不见你家老周啊,那天晚上听到你家像是吵架的声音,你和老周可是咱这的模范夫妻,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你俩红过脸,该不会是你们吵架了吧?”
“……就是拌了几句嘴。”
赵玉兰磨磨唧唧的蹦出来一句这。
“不对,要是只是拌几句嘴,我咋听周婶子说你们要离婚了啊?”
说这话的是秦嫂子,平时她没少受赵玉兰的气,就连她丈夫都天天拿她和这个赵玉兰比,嫌弃她没有这个赵玉兰身段好,没有她说话声音好听,没有她会打扮,没有她有文化。
啥狗屁文化,这个赵玉兰和她秦银环一样,都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大文盲。
那天她听赵玉兰的婆婆周婶子说那个赵玉兰一天学都没上过,她回家后,激动的一晚上都没睡着,等她男人第二天从厂子里回来后,她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他说那个赵玉兰和她一样是个大文盲。
她男人起初还不信,后面她要拉着他去找周婶子,他这才相信了一点,这个狗东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直睡不着,她心里爽快极了,她老早就知道,她男人对那个赵玉兰有那个意思。
整天在家除了嫌弃她,埋汰她,就不会干别的了,处处拿她和赵玉兰比,还说赵玉兰做饭好吃,她看不是赵玉兰做饭好吃,是那赵玉兰做一锅屎,他都说好吃。
每次在大杂院里碰到人家,和人家说话的那声音温柔的不行,真是想起来就恶心死个人,她和他结婚这么多年,一个被窝里睡觉,他从来没有用那样的腔调和她说过话。
这个赵玉兰平日里总端着,她和她说话,她好像从没有正眼看过她,就好像瞧不起她似的,明明她和她都是打乡下来的,不就她爹是村长,她上过学吗?
和她一样都是村姑,原本她最稀罕上过学的人,总想和她亲近,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后面见她不爱搭理她,她也就咂摸出味来了,也就不去贴了。
谁能想到,她爹压根不是村长,她也没上过学,这个赵玉兰啊赵玉兰,这几年,把她们都给骗了
', ' ')(',她和她一样,都是不认识字的村姑。
真想不明白,这个赵玉兰有啥好牛了,眼睛里装不下人,还扯谎往自己身上贴金,呸。
那天晚上周家吵架,她们在下面听的明明白白的,让这个赵玉兰把家里的钱往娘家拿,真是活该,周婶子要让她儿子周向北不要她了,她秦银环也是给人当媳妇和儿媳妇的,和赵玉兰一样,之前家里只有一个男人挣钱。
她也往自己娘家拿钱拿东西,不过那是她自己糊纸盒子挣的钱,她男人挣的钱,不仅要养家,还要养公公婆婆,他们把他养这么大,他不能不管他们,这是应该的。
而她自己的爹娘,她自己孝顺就行,有的时候,糊纸盒子除了给自个的爹娘每个月寄过去的三块钱外,剩下的还能拿来贴补家用。
她爹娘怕她在婆家难做人,都不想要这个钱,还是她好说歹说,他们才收下,可家里丰收了什么的,都会往自己的婆家寄过去一包裹的东西。
也不是啥稀罕物,就是一些糙米,花生,晒干的干豆角啥的,还有自家晒的大酱,反正总是个意思,她婆家的公公婆婆都高兴的跟个啥似的,不是因为这些东西,而是亲家惦记他们,他们心里高兴。
每次她爹娘给她公婆寄东西,她公婆都会拿着东西在村里到处说,然后给她爹娘寄一小包裹棉花,让她爹娘絮在冬天的棉袄里,还有队里分的粮食啥的,都匀出来了点。
这样有来有回,亲人更亲。
哪像赵玉兰啊,她之前没上班,食堂的工作是最近找的,把自己男人的钱攒在手里,都给自个的爹娘汇去,不管乡下的公婆,哪有这样当人儿媳妇的啊。
这都是周婶子和她们说的,不说她们还真不知道老周家里的钱都是不上班没工作的赵玉兰给管着哪。
这么多年了,还把自己的闺女丢在乡下让自己的公婆给养着,听周婶子说,就刚开始的时候,往家里寄过三次钱,总共才十二块钱,后面几年一次都没寄过钱。
你说不往家里寄钱,那逢年过节,寄点吃的,穿的也好啊,但周婶子从没见过他们的东西长啥样。
她们几个是真没想到赵玉兰会做出这样的事,是这样的人,这和平时的她真不一样。
“我娘说的那是气话,都是我不好,惹她生气了。”
赵玉兰衣裳都不想洗了,想端着盆赶快回家,可那样更会被她们在背后说嘴笑话,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洗衣裳,手下加快了速度。
“你们看,玉兰还真是爱干净啊,这衣裳才穿没几天就洗了……”
秦银环只要一想起来那把被赵玉兰用的脏的不能再脏的梳子,就舒坦的慌,要不是周婶子把它拿出来,谁能想到一出门就干净体面的不行的赵玉兰的梳子会是那样的。
“那可不,玉兰可是咱这个大杂院里最爱干净的人儿。”
张美娟在一旁阴阳怪气的附和道。
要是这个赵玉兰是真的爱干净,她们也就不说啥了,可她那明明就是假干净,在外面嫌弃这个,嫌弃那个,衬的她赵玉兰多干净似的,这下终于让她们逮到机会笑话她了。
赵玉兰听出了她们话里有话,但想不出自个做了啥事,让她们这样说,难道是她婆婆王翠芬趁她不在家,和这几个人说啥了?
“你们几个在这说话哪……”
王翠芬刚在上面一露面,下面的张美娟和秦银环就赶快招呼她下来唠嗑,尤其是张美娟,每次都能和王翠芬唠到一块去,晚上她男人下班回来把饭给做好了,叫几遍还不回家哪。
自打王翠芬来了后,张美娟整天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有精气神了,在家也不和自个的男人吵架干仗了。
赵玉兰见她婆婆下来了,慌的不行,三下五除二把衣裳在水里涮了涮,就捞出来拧干了水,冲下来的王翠芬小声说了一句,
“娘,我先上去晾衣裳了。”
说完话就急匆匆的绕过王翠芬往楼上走。
“你咋才下来啊,在家干啥哪?不是说就上去一会儿吗?”
张美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晒干的南瓜子塞给王翠芬,嘴里抱怨着,她在下面等老半天了,王翠芬一直不回来,原本磕唠的好好的,非说上去看看,她再不回来,她就要上去找她了。
“好你个张美娟,翠芬不来,你的南瓜子是不是就不打算掏出来了?”
王大娘骂着张美娟,去她口袋里抢,张美娟没法子,只好把口袋里的南瓜子全拿了出来,和大伙分了分。
“也没干啥,就她……把老二老三老四他们教的不成样子。”
王翠芬用手点着在上面晾衣裳的赵玉兰。
“咋不成样子?”
众人忍不住纳闷。
“那仨个娃,趁我们不在跟前,竟然拿搪瓷缸砸猫蛋,砸他们的大姐,刚好被我瞅见,我上去一人给了几巴子,打的他们现在正在家哭哪。”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猫蛋从赵玉兰屋里走出来,卫红她们见她们的妈给猫蛋芝麻大饼,她们也要,可被赵玉兰以最
', ' ')('后一块给猫蛋了给拒绝了。
后面,赵玉兰就下来洗衣裳了。
去外面供销社买盐回来的周老抠给猫蛋带了两根炸的金黄焦脆的油条,只让猫蛋吃,没让他们吃,周卫红在背后窜拱着让周卫东教训猫蛋。
年龄小,本就被赵玉兰惯坏的周卫东因为没吃上芝麻饼又没吃上油条,本就气的不行,趁周老抠他们不在堂屋,拿起桌子喝水的搪瓷缸就朝猫蛋砸了过去。
屋里的王翠芬她们听到动静连忙跑了出来,抓住想往外跑的周卫东就是啪啪几下子,连周卫红都没放过。
在王翠芬看来,那油条就该让猫蛋吃,他们在城里啥好东西没吃过啊,像这油条,说不定他们没来之前,他们天天吃,就这样还和他们的姐姐争油条吃,还砸人,真不知道赵玉兰咋教的,没有一个懂事的。
叫她说,就是欠揍。
猫蛋是他们的大姐,在乡下遭了这么长时间的罪,他们做小的,就应该疼她,让她,有啥好东西就该紧着她吃才对。
“卫红她们咋能这样啊,猫蛋刚回来,不说对这个姐姐好点,咋还欺负她啊?要不是有猫蛋的口粮在这,她们这些年,能吃这么好吗?”
秦嫂子可是知道,只要月初一发票证那几天,赵玉兰可着法的给那三个小的尽做好吃的,要是没有猫蛋的票证,她们指定吃不那么宽裕。
赵玉兰盆子里的衣裳还没晾完,就听到屋里传来闺女儿子的哭声,她连忙丢下手中的衣裳,转身回了屋。
“卫红,卫东……你们咋了?”
赵玉兰蹲下来,连忙把躲在她屋里哭的娃们揽在了怀里,
“是谁欺负你们了,快和妈说……是不是你们又惹你们奶奶了?卫红你最大,你说。”
“他从外面买了两根油条不让我和卫东他们吃,只让那个猫蛋一个人吃,卫东就拿搪瓷缸砸了那个猫蛋一下,她们就抓着我们,打我们的屁股……”
周卫红一字都不提是她在一旁唆使让卫东砸人的事,她还委屈的不行,哭的脸上都是泪。
赵玉兰用袖子把闺女儿子脸上的泪都给抹了,抱着她们,鼻子发酸,
“好了,都别哭了,不就两根油条吗?等她们走了,你们想吃多少油条,妈就给你们买多少,让你们吃个够。”
“只能让我们仨吃,不能让那个猫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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