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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时凌霜君依然身旁,正抱着凌霜倚在床头调息。
他神色平静,一如往日。
看来是真的不在意要从头再来,放心了——就算修仙需要修心,但遭遇变故,修士也未必能完全不介怀,因为人有七情六欲,修士同样是人,不可能完全抛却情感,多半需要一段时间调整心态。
但他怎么还在。我有点茫然,下意识动了动手,然后发现我拽着他衣服。
……这好像是我的问题。我松开手,他就侧头看过来:“醒了?”
我应了声,也坐起来,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就从储物戒里取出书册,准备陪他一会儿。
只是没能安静多久,小莲来了。
它落在桌面,张口就是:“小兔崽子胆子挺大啊?知道这回捅了多大篓子出来吗?”
我:“……不知道。”
小莲像是想训斥我,但到底顾及凌霜君在一旁,没说的太过分:“等着被没收所有钱拿去给剑宗重修房子吧。”
我已经很克制了,如果没控制好,坏的不止房子,可能连山一起炸了,阵法几乎都是大范围攻击,最小只能那样。还得庆幸那边植物不多,烧不起来。
我带点心虚往凌霜君那移,毕竟损坏的是他的住所。
“穆涣得在这待挺久,别老麻烦他。”小莲见我这下意识的动作,开口嘱咐。
没等我开口,凌霜君拍拍我脑袋:“无妨。”
小莲很是看不过去,啧一声:“你也太纵容二寒了,他现在这样你得负很大责任。”
凌霜君说:“这回到底是我的缘故,他伤的重,别闹他。”
小莲打量他半天,又瞧瞧我的神色,转回去有些含糊地问:“所以那事不准备说?”
凌霜君平静地应了声。
小莲在桌面蹦跶两下:“先前刚答应你师尊得说吧?算了,这些天小五不在,你多管管二寒,我帮你转告。”
凌霜君说:“多谢。”
小莲说的轻松:“我和他可是同辈,怎么也得给我点面子不是。”
他们没有谁想着给我说明状况,我就没去问,大概是不该知道的东西。
小莲过来主要是受人所托送些东西,比如韩宗主调配的药以及一些符咒灵器,还专门避开我给凌霜君了一点东西。
养伤的日子过的很快。也可能是因为修仙之后我对时间的变化不大敏感,不过修士几乎都是这样,动辄千百年的寿命里,每一日都不值得太过在意。我每日看着书,偶尔与凌霜君或是黎天歌聊上几句,就好的差不多了。
就像小莲说的,我姐最近不在,掌门近来似乎也很忙,没见她们出现过。
有些担心是不是我的举动给宗门带来了麻烦,但愿不是。
这些日子里,要说有什么变化,一是凌霜君的修为恢复到筑基期了,重来一遍总是很快;二就是黎天歌仗着我暂时不能动手打他,我姐也不在,说话变得越来越没分寸。
他前几日对我说:“师尊啊,你现在打我是不是能算成残疾人蓄意伤害未成年人,这个在刑法里面好像有……”
然后再次被凌霜君丢了出去。
但他似乎对这种行为乐此不疲,我不太能理解。
倒是系统的更新似乎卡在了最后,黎天歌还特意每天和我汇报个更新进度,顺便来几句“系统最好这辈子都别更新完”之类的话。
确定我已经没有大碍之后,黎天歌松口气,嗷了一声:“师父父,存粮告急了,你亲爱的徒弟弟要饿死了,带孩子买点吃的吧,嘤。”
我这些日子听多他的怪话,此时面无表情,尽量维持最基本的礼貌:“哦。”
黎天歌一哽:“真没存粮了师父,炼气期还是得吃饭的对不对。”
我给他递了瓶辟谷丹。
“再让我吃辟谷丹我就要去世了,我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放过我吧求求了!”黎天歌以一副将赴黄泉的姿态接过丹药,“太难吃了真的呜呜呜。”
或许有其他选择,他会把辟谷丹全扔了。可惜练气期与凡人相差不大,除了体能好些,也需要一日三餐。
我是有其他口味的辟谷丹没错,但听说多数剑修养徒弟用的都是最朴素的原版,说是天降大任于斯人,必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一类的,我就也给了这个。
“师父,真的没有那种出门去玩……不是,没有出去买菜的可能吗?”他眼巴巴看着我。
我想了想,也不是不行,就点头。
“谢谢师父!”黎天歌到底没忍住他蠢蠢欲动的内心,掐起嗓子拖长声音,“哎呀,别人家的徒弟弟只知道麻烦师父,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师父父~真是太辛苦狮虎虎啦,我永远喜欢师父父,爱你~”
又是他自称的茶颜茶语。
在这时,凌霜君恰好过来了,带着寒光。
黎天歌看见他人,当下呼吸一滞,格外尴尬地收回不着调的模样,勉强表现得正经起来。
凌霜君把寒光
', ' ')('给我,神情带点疑惑。
“带他出去,一起?”我说。
他同意了。
集市离得不远。修士建立宗门时会选择风水好的地方,也有人将之称为龙脉,这些地方最易发展出城镇。
韩柳宗山门下就是如此。
凡人聚居的地方向来很热闹,人来人往,与修士居所全然不同。
落地后我就将寒光收了起来。
黎天歌对这样的热闹适应良好,和我打过招呼就窜了出去。
我落后一步,与凌霜君并肩走着,许久未见他黑发的模样,倒是有些不适应。
凌霜君生来就是白发蓝瞳,与常人并不相似,这回也是和以往一样用幻术稍作遮掩。就像我收起寒光那样,都是为了避免麻烦。
早年我常被长辈们丢到外面,说是外出游历。那会儿几乎都是凌霜君陪着我,和现在一样。
大抵是因此,我说一起时他才没有犹豫,习以为常,或许可以那么说。
黎天歌虽是跑出去的,但集市人多,速度并不快。他鼻子还挺灵敏,径直冲到一半,在空中嗅嗅就拐了个弯,到一小摊前面兴冲冲地伸出手臂,说:“叔叔!来个肉包,还要两个春卷。”
语气比对着我时乖多了。
那摊贩抬头看过来,黎天歌就冲他笑,能看出摊贩神情柔和了些许,笑呵呵地拿两层油纸包了黎天歌要的东西递过来:“五文。”
“哎,谢谢叔叔。”黎天歌笑得灿烂,也不回过头问我要钱,下意识先自己拿出钱付。
买了吃的他也不乱窜了,嘴里咬着包子,一手托着,在那左顾右盼,看到我和凌霜君的位置,冲我们招手。
我其实不太习惯这样的热闹,独自一人时还好,并不会表现出来,这会儿穆涣在身旁,总是不注意就离他近了些。
他转过头看我,带我找了个地方坐下。
包子还没吃完,黎天歌突然眼前一亮,把春卷往储物戒里一丢,跑到前面去。
我还是在穆涣身旁坐着,没动弹。修士五感灵敏,即使在这也能听清那边的动静,而黎天歌也知道我们的位置,总不至于走丢。
“大娘,给我拿两……不对,三串!谢谢。”他还是笑嘻嘻地说,语气不是讨好,我不知该怎么形容。
卖糖葫芦的老妇人哎了声,给他拔了三串递过去,而后问他:“自己吃呢?当心蛀牙呀。”
黎天歌摇头,摆出天真活跃的作态,笑着回答:“是三个人,刚好一人一串。”
老妇人在周围看看,就说:“这里人那么多,怎么没陪你一块儿,多危险。”
黎天歌往我这指,语气跳脱地接话:“家长在,我肯定不会走丢的。”
我与凌霜君外表年纪都不大,那老妇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来,唠唠叨叨地说:“你哥一个人带俩孩子也辛苦,别贪玩,早点回去,啊,乖。”
黎天歌乖巧道:“知道啦,就是来买些吃的,我们很快就回去了,谢谢大娘。”
他用嘴叼着包子,拿着糖葫芦把钱摸出来,数了数,似乎发现不够,想要到我这来要钱,老妇人摆摆手,说着没事,在他头顶摸了俩下。
他似乎非常适应这样的情形与陌生人的亲昵,扬着头笑得灿烂。
再与老妇人说了几句话,黎天歌飞也似的逃窜回来,把其中一串糖葫芦递到我面前,兴奋道:“一起吃!”
然后一副想给又不敢给的样子盯着凌霜君,最终把另外一串也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平静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他在我身边坐下,嘿嘿傻笑:“我进宗门的时候没带多少钱,师父父,等会儿帮我付钱好不好啊。”
主动献殷勤,果然是有事相求。我说:“滚。”
“哦……嗯?师父父你变了!”他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震惊完了就在那故作委屈,泫然欲泣,“你居然让我滚,这才几天感情就淡了,我可是你唯一的……”
他习惯性演到一半,突然意识到穆涣就在边上,于是极其尴尬地收声,往外挪了些距离,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嘴里塞包子。
但表情显而易见透露出生无可恋的意味。
我感觉到凌霜君在这场景中似乎有些恍惚,将手搭在他手上,把糖葫芦分了一串给他。
穆涣下意识接了,没有更多动作。
我不说话,黎天歌也习惯了我的沉默,他四处打量,吃完包子后拍拍手,咬起了糖葫芦。
由于在走神,他咬碎凝固的糖浆之后没有及时咽下,被碎屑呛得咳出了声。
等吃完半串糖葫芦,黎天歌已经是调整好心情了,拖着腮帮子感叹:“果然还是热闹点好。”
不能一直不回话,我想了想:“都一样。”
黎天歌舔舔剩下的半截糖葫芦,随口说出从系统那看来的消息:“哎?师尊小时候不也这么过来的吗,我还以为你会更适应这种烟火气。”
我幼时从未感受过所谓的人间烟
', ' ')('火气,哪能提的上适应。我握紧穆涣的手,哼了声当做回应,让黎天歌有接着说下去的动力。
黎天歌就比划着说:“因为人是群居的嘛,感情把人联系到一起,才会这样热闹。”
他确实很喜欢热闹。我没有回话。
“不过也是,虽然看起来还没我年龄大,但真要说设定,师尊都活三百年了,环境一直在变,人也是,习惯了也就没什么感觉。”黎天歌停了会儿,就开始自问自答。说完,他下意识地往后一仰,想靠上什么东西,却差点栽倒,我拽了他一把。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坐直了,把春卷拿出来,继续看边上人来人往的景象。过了会儿,他故作严肃地说:“师尊啊,你知道吗,就算都是人类,我们的感情也并不共通,所以——我没钱啦!给我买点吃哒!求你了师父!”
我把钱袋扔给他。
黎天歌就笑,像条傻狗一样在那欢呼,扑过来想要抱我:“好耶!谢谢师父,师父父天下第一好!”
我推开他。
黎天歌撒欢似的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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