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奇怪了。
迟玉和这两个字压根不可能挂上钩,更何况林妧撸毛的对象是两只小动物,哪里有人对动物吃醋的。
唯一行得通的解释,只有他在无理取闹地发酒疯。
迟玉说到一半就中途停下,神情低落地低下脑袋,手指紧紧攥着衣角不放开,像个不知所措又自卑胆怯的小孩。
忽然少年身形一滞,满目惊愕地抬起视线——
林妧身体前倾,把手放在他低垂的头顶,轻轻揉了揉。
隔近以后,她能闻到一股清新的草本植物清香。人类发丝不如动物皮毛柔软,但迟玉的黑发蓬松又干爽,慢慢往下按压时,有温温和和的热气萦绕在手心。
“你也很可爱啊。”她说得笃定,手掌左右动了动,带着他满头的黑发也悠悠晃来晃去,“就算没有毛茸茸的耳朵,像这样摸摸脑袋也非常舒服。所以不要难过啦。”
迟玉怔怔看着她。
他没出声,身体僵硬得如同静止雕像,只有脸上不断翻涌的红潮让整个人显出一点时间流逝的痕迹。
曾经囤积在眼底的孤僻与戾气不知什么时候静悄悄散去,少年的目光柔和得恍如梦境。
覆盖在眸子上的水雾被白炽灯照得盈盈发亮,让她想起深夜里被月光浸湿的幽深湖泊,忽然微风袭来,苍白月光与清澈水流一同泛起温柔涟漪,不偏不倚,正好淌到她的心口上。
这不是与迟玉性格相符的眼神。
林妧很不合时宜地想,这样的目光曾经属于另一个与她熟识的人,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不要管我,也不要对我这么好。”
良久,他又开口说出了这句话,语气却比之前软了很多。在一阵恍惚的沉默后,迟玉轻轻张开单薄嘴唇,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告诉她:“不然的话……我会忍不住接近你。”
林妧从没想过,在那句冷冰冰硬邦邦的话语之后居然是这样别扭又幼稚的对白,他果然像个小朋友。
“接近我也没关系啊。”她答得毫不犹豫,目光盈盈地弯起眼睛,“大家都在收容所,相互照应也是应该的事情,我还能给你做小甜品。”
“不是这样的。”
他嘴唇微颤,几乎完全丧失了血色,眼眶则兀地染上一圈绯红:“因为我……”
这三个字念得颤抖不已,然而还没等把话说完,迟玉就猛然一愣,徒劳地微张着嘴怔在原地。
瞳孔上的雾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漆黑。他似乎终于恢复了一些清醒意识,在看见近在咫尺的林妧时瞬间睁大眼睛,至于感受到她放在自己头顶的手掌——
红潮从耳根一直蔓延到鼻尖,少年无处安放的视线四处乱窜,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呼吸,身体绷得笔直。
“你……”
他强撑着做出强硬淡漠的模样,脸颊却止不住地传来阵阵滚烫,连带着心脏也被烧得稀里糊涂,砰砰砰跳个不停。
迟玉张着嘴半晌,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倒是林妧抢先开口:“你已经清醒了?”
清醒不如醉醺醺。
先是说了一堆意义不明的土味情话,紧接着又被她摸了脑袋。不甚清晰的记忆一遍遍途经大脑,最后停留在自己垂着脑袋低声撒娇的画面上。
迟玉不想说话,更没有勇气再见她,干脆破罐子破摔侧身一躺,用被子捂住脑袋:“我头疼,要睡了。”
主人下了逐客令,她也没有强行留下的理由,更何况看他的模样,大概是实在有些害羞。林妧知趣点点头:“那我先走了,好好休息。”
她走时带着掩饰不住的笑,走到大门外又回头看他,“上次你说想吃棉花糖冰淇淋,我尝试着做了一份,就放在冰箱最下面那一层。明天起床记得尽快吃掉,不然一定会被德古拉他们抢走。”
迟玉的语气有些迟疑,从被子里闷闷传出来:“你没有给他们做吗?”
“工序太麻烦啦。”她叹了口气,“做给你一个人尝尝就行。”
“好。”
用被子捂住脑袋的少年似乎笑了一下,又很快把这股笑意强行压下去,佯装出不耐烦的模样:“林清妍在等你,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快走吧。”
他说得漫不经心,林妧刚要迈开的右腿却停在半空中——
她从来没有向迟玉介绍过林清妍这号人物,他却不假思索念出了对方名字,还直接点明那人在等她。
好像知道她们两人的关系似的。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铁门却已经沉沉关上了。
从迟玉房间出来,再回到生活区时,林妧又看到了在大堂对峙的德古拉与陵西。
陆银戈早就带着团团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狐狸和猫咪窝在林清妍怀里睡得香甜,只有他们俩仍然发着酒疯,也没人来治一治。
林清妍正愉快地吃瓜看戏,见到她微笑着打了声招呼:“嗨!快来看快来看,他们俩好像要决斗了!”
请不要用这么欠扁的看好戏语气!
林妧默默无言,看一眼站在大厅正中央的两位醉鬼。
德古拉身形恍惚,扭来扭去,不停翻着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羊癫疯发作,即将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陵西拖着一块看起来非常眼熟的铁制立牌,但因为立牌表面背对着她所在的方向,无法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陵西卿,血族与傀儡师的世代恩怨,是时候在今夜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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