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青年轻轻吸了口气,漆黑如阴森潭水的双眼晦暗不明。
明明已经做好了杀她的准备,明明只要手指用力就可以彻底摆脱这个无比被动的乌龙局面。
可当林妧转身与他四目相对时,所有杀意都陡然消散,甚至于,他迫切地想要保护她。
理智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一切不正常的情愫都只是假象,眼前与自己仅有一面之缘的小姑娘根本就无关紧要,只有她死亡的时候,他才能迎来解脱;
但心里疯狂涌动的陌生情感把理智蚕食得所剩无几,青年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对自己说,他必须保护她。
他是那样地深爱着林妧,以至于心甘情愿为她承受内心的煎熬——
哪怕亲手丢掉所有理性。
覆在脖子上的手指更凉了些,僵硬冰冷得和冰块没什么两样。
林妧看出对方的犹豫,声音轻飘飘地从口中出来,裹挟了意味深长的淡笑:“你弄疼我了。”
仅仅是这五个字,就让青年努力建立的防线溃不成军。
他近乎狼狈地松开手,视线停留在跟前小姑娘白皙的脖颈之上。被他触碰过的皮肤染了轻微绯红色,当视线与之相撞时,他的心口毫无缘由地揪了一下。
一个念头从会长脑海里冷不丁冒出来,连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应该伤害她。如果林妧出了意外,他必定悔恨终生。
青年下意识咬住嘴唇,微颤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硬纸卡片。
怪谈协会的其他成员无法离开444号别墅,不能在这件事上给予他太多帮助。为了让会长保持理智,他们特意为他写下这张卡片,一旦心神不定,就拿出来看看。
卡面纯白洁净,在正中央用规整的黑体字一笔一划地写着:“会长,清醒,清醒!”
除了这行字,卡片上还安装有一个针孔摄像头。所有协会成员都在暗室里通过监控屏注视他的一举一动,身为怪谈协会领导者,他必须坚守本心做好表率。
“你不要得寸进尺。”
青年咬着牙开口:“我迟早会杀了——”
他说话时目光阴鸷地低头瞪她,没想到林妧并未露出胆怯或畏惧的神态,而是带了几分好奇地踮脚扫视一遍卡片,然后睁大眼睛与之对视。
她毫不退避,眼神像一捧清凉的水,一瞬间就把青年心口的怒气尽数扑灭,语气则带着坏心眼的笑:“原来在你看来,和我在一起是不清醒的选择吗?”
当然。
不仅不清醒,简直是脑袋被意大利炮狂轰滥炸后才会做出的白痴决定。
会长在第一时间肯定了她的说法,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硬邦邦的:“不是。”
不是才怪。
他真的好气。
这女人诡计多端且阴险狡诈,把他看作呼之即来抛之即去的工具,他就算饿死,从高楼跳下去,也绝不可能对她产生丝毫好感。
青年这样想着,低头看一眼卡片。
两个大大的“清醒”被人刻意加粗过,他明白那是会员们唯一的嘱托与期盼,绝对不能辜负。
会长面无表情。
然后在所有协会成员的注视下将它一把撕碎,丢进身旁的垃圾桶,用不可置疑的笃定口吻对林妧说:“相信我。”
淦。
444号,暗室。
纸张被撕碎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从监控屏里传出来,在沉重的踏踏脚步声里,整个监控画面突然上下颠倒、不断颠簸,最终沦为模模糊糊的一片漆黑。
极其微弱的光线从缝隙里渗进来,映出堆积成小山的垃圾,那是垃圾桶里的影像。
“会长他——”
所有协会成员都愣愣注视着这个画面,半晌,终于有人扯着嗓子开口,用认命般自暴自弃的、带了点哭腔的语气高声说:“他把卡片……撕掉了!”
撕掉了。
掉了。
了。
在这道和“皇上驾崩了”语气没什么两样的喊声里,全场陷入一阵非常尴尬的寂静。会员们面面相觑,从面具里露出的双眼懵懂又茫然。
良久,犹如洪水冲毁堤坝、火山陡然爆发,震耳欲聋的哀嚎声四处响起。
“讲人权吗?啊?这就是活生生的强制爱,强取豪夺啊啊啊我的会长!”
“救命啊,痴女拐卖纯情少男啦!”
“快报警,报警!警察叔叔救人啊!”
</div>
</div>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