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为首的马匹精疲力竭,前蹄往前重重一跪,倒在了地上。
马背上的人顺势滚落在地,还没站稳,就继续往前跑了几步。
马匹伏在地上,再也不肯动弹一下。
李钺稳住身形,把马匹丢给亲卫,扶着佩刀,来不及卸甲,就火急火燎地往文渊殿赶。
盔甲敲击在石阶上,叮当作响,一片吵杂。
李钺心乱。
仅剩两三阶,快要登上文渊殿时,殿中棺椁倏地映入他的眼中。
殿外众人往两边退开,让出一条路来,让他将棺材看得更加清楚。
祝青臣站在棺材前,与李钺遥遥相望,隔了生死。
李钺在石阶上停住,整个人顿住了,殿中烛火忽明忽暗,映得他的脸色也忽明忽暗。
这是他在失去祝青臣的后半生里,永远无法直面、无法释怀、重复一百遍一千遍的噩梦。
就算再来一次,就算知道祝青臣会重生,当李钺再次面对这个纯白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
李钺抹了一把沾满尘土和血污的脸,平复心情,宽慰自己。
祝卿卿会起死回生的,不会有问题的。
不会有问题的。
他刚要提脚上前,却不知怎的,腿脚僵硬得厉害,挪都挪不动,整个人忽然失了重心,像轰然坍塌的高山一样,往后倒去。
“李钺?!”
祝青臣往前扑去,想要拉住他,但终究还是穿过了李钺。
所幸李钺被身后的亲卫们扶住了。
祝青臣飞到台阶上,回头看去。
祝青臣站在石阶上,回头看向李钺。
李钺推开亲卫,用自己的佩刀支撑着地面,抬起脚,艰难地走过最后三级石阶。
他跨过门槛,却险些跌了一跤,直接扑在棺材上。
李钺两只手按在棺材盖上,手背青筋暴起。
祝青臣小声道:“李钺,我没有死啊,我们刚刚才见过面的。”
李钺却听不见,再一用力,棺材盖子就被他掀开了。
眼下正值冬日,天气严寒,距离祝青臣死去不过两日,他还保持着刚刚死去的模样。
回光返照,面色白皙红润,双眼微闭,十分安详。
李钺发上的雪花融化,滴落下来,落进他的眼睛里。模糊了他的视线。
李钺用力闭了闭眼睛,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祝青臣的脸,刚要碰到他的脸,忽然想起自己的手脏,全是血水、泥水,还有马匹缰绳的皮革臭味。
他收回手,随手拽过挂着的一块白布,使劲擦了擦手,然后再去碰祝青臣。
凉的。
比他在外面冻了几天几夜都凉。
李钺俯下身,捧着祝青臣的脸,额头贴着他的额头,认真观察。
直到他看见祝青臣的下唇上有一个淡淡的牙印,刚被咬过的记号。
李钺整个人陷入巨大的狂喜之中,紧紧地抱着祝青臣,疯魔一般,大笑出声:“祝卿卿!祝卿卿!成了!成了!”
旁人都以为李钺疯了,想要上前劝慰,却又怕惹得他更疯。
只有祝青臣站在旁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唇。
嗯,他的魂魄都被李钺咬出一个记号来了。
李钺把祝青臣的身体从棺材里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他一边大笑着,喊着“成了”,一边用力揉搓祝青臣的手臂,贴着他的脸颊,试图把自己的热气传给他。
就像他在梦里无数次做的那样。
“祝卿卿,该回来了!该回来了!”
忽然,不知道是谁,从背后猛地推了一把祝青臣的魂魄。
祝青臣没站稳,直直地朝李钺怀里扑去。
天旋地转,仿佛陷在无尽的深渊之中,祝青臣不住地往下坠。
头顶传来熟悉的呼喊声,李钺喊他“祝卿卿”,让他快点回家。
祝青臣奋力挣扎,划着双手,试图控制自己的魂魄往上飞。
在李钺的一声声“祝卿卿”中,他努力往上划。
李钺的语气一开始是激动笃定的,一炷香后,开始发颤,微微动摇。
“祝卿卿,怎么还没反应?系统呢?系统呢?为什么祝卿卿还没活过来?为什么没有?祝卿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