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祝青臣点点头,继续眨巴着清澈愚蠢的眼睛,“可陛下为何选我侍疾?”
“此事必须隐蔽,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风险,所以朕不愿叫太医宫人再来侍疾。”
皇帝放下密折,认真地看着他:“祝卿原本就知晓此事,又见过朕深夜看奏折,是最合适的人选。”
“况且,祝卿与敬王已然结下了梁子。敬王不死,祝卿和祝卿的学生永无宁日,祝卿是世上绝不会泄露此事的人。”
祝青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多谢陛下抬爱。那臣……”
“侍奉汤药,闲来无事就看看书,想吃什么就吩咐下去。”
“好耶!”祝青臣马上进入角色,看看旁边已经被皇帝喝空了的药碗,于是自觉地坐到旁边。系统疑惑:“平时不见你这么笨啊,怎么今天看起来傻乎乎的?”
祝青臣捻起一块栗子糕,塞进嘴里:“这个皇帝城府太深,既然他已经掌控了一切,我自然是越笨越好,衬托他英明神武。”
“越是‘病中空闲’,越是容易多思多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要他自己说出口,是他选的我,不是我上赶着选的他。倘若他再疑心我,回头想想这些话,疑心就会减轻许多。”
单纯的系统被一些勾心斗角吓晕。
祝青臣嚼嚼栗子糕,抿了抿指尖,弯起眼睛:“好吃!”
皇帝瞧了他一眼,笑了一声。
*
没几l日,“陛下病倒”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皇帝平日沉溺歌舞,也不早朝,看起来就很虚弱的样子。
这下好了,只是主持了一上午的殿试,回去就中了暑气,到现在还没好,反倒还愈演愈烈。
其他学官都出宫去了,唯有祝夫子,因为年纪小些,被皇帝留在了养居殿侍疾。
为着他的病,一甲三名游街取消了,琼林宴也推迟了。
皇帝靠在榻上看密折,对祝青臣说:“只是委屈了你的两个学生。”
祝青臣坐在榻边看书,转过头,笑着道:“不委屈,阿宣根本不会骑马,只会赶驴。他现在从头开始学,恐怕也学不好,要是从马背上栽下来就不好了。”
“是吗?”
“嗯,岸儿倒是会骑马,不过他长得还行,骑在马上,很容易被香囊水果砸下去。”
皇帝合上奏章:“振威将军已经启程回都城了。”
祝青臣适时吹了一句马屁:“陛下英明神武!”
忽然,杨公公在外面通报:“陛下,敬王殿下前来请安。”
祝青臣和皇帝都一激灵,“噌”地一下坐起来,把手里的书卷密折全部塞进床铺里面,用被子盖住。
祝青臣拿起旁边的小匣子,往皇帝脸上扑了几l层粉。
皇帝被粉末呛得咳嗽:“祝卿,你从前……”
“请陛下稍稍忍耐。”
粉扑得差不多了,祝青臣又拿起旁边的药碗,往房间里洒了几l滴,营造出一种久病缠绵、浑身药味的场景。
祝青臣从小身体不好,有时装病躲避功课,有时又是真的病了,连家里人都分辨不出他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做完这一切,祝青臣便捧着药碗,规规矩矩地站到了旁边。
皇帝还在咳嗽,祝青臣道:“杨公公,请王爷进来吧。”
“是。”
杨公公打帘子,敬王一身素衣,趋入殿中。
他先是看了几l眼皇帝,见他脸色惨白,神色疲倦,像是真病了,才俯身行礼:“陛下。”
敬王抬起头时,瞧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祝青臣,一言不发。
他与祝青臣已然撕破脸,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如今皇帝病重,于他而言是大好时机。他没功夫与祝青臣纠缠,待他登基后,想怎么处置祝青臣,就怎么处置。
于是敬王做出凄惶神色,几l步上前,跪在榻前:“陛下,何至于此啊?”
皇帝掩着嘴咳了两声,尽量不让自己咳出一堆粉末。
敬王又试探道:“陛下要好好保重身体,朝堂不能一日无陛下。”
祝青臣在旁边抿了抿唇角。
说得好像这昏君从前有去上朝一样,本来就是有他没他都一样。
皇帝道:“朕恐怕是不行了。”
敬王眼底有一抹喜色闪过,抬起头时,又是满脸悲怆:“陛下何出此言?”
皇帝冷眼瞧着他,又道:“朕膝下无子,恐皇位后继无人,朕已然派遣官员于宗室子弟之中寻访,看谁人可担此重任。”
敬王一愣。
“须得年轻力壮,家中父母双亡,免受外戚把持。朕已决意封你与祝卿为顾命大臣,到时也要劳烦你一人,多多扶持。”
皇帝说了许多要求,敬王只觉得耳边嗡嗡的。
他是皇帝的亲弟弟,皇帝却不想传位给他,还要从宗室之中再选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