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许时熙说,“我把被子都围床上了,反正回去就是睡觉,也没什么感觉。”
“裴诺诺问你什么时候去家里玩。”裴沨叼了根烟,抬手挡着迎面而来的冷风点上。
国庆回来那几天就答应了,结果这多半个月忙得没顾上,而且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许时熙还有点儿想躲着,拖来拖去都快到冬天了。
“要不就明天吧,”许时熙从他兜里拿烟盒,裴沨没给他。
“少抽,你嗓子要哑了。”裴沨按住他探过来的手。
这段时间嗓子是不太好,白天背书要么做题总忘了喝水,晚上又接着去唱歌,再加上这顿辣锅,许时熙把手收了回去。
“不过明天我肯定早起不来,过去估计也得中午了。”许时熙说。
“要么一会儿跟我回去?”裴沨忽然问,“待一晚上,家里没人。”
“啊,”许时熙有点尴尬,他记得裴沨家里三间卧室,应该没多余的地方给他住,“是不是不太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裴沨看着他笑了一下,“我那屋还有个折叠床。”
“……也行,”许时熙犹豫了一下说,“那我给我爷爷打个电话。”
裴沨点了点头,推着车指间夹了根烟,侧头看着旁边的街景,这个时间街上人不多,附近也就他们两个人,那股白烟顺着风的方向朝后吹去,许时熙忽然有点儿想拍一张,但他还在拨着电话。
打完刚把手机放兜里就好像又响了,许时熙拿出来一看没有来电,才发现是裴沨的手机。
裴沨只看了一眼就把电话挂掉了,许时熙有点想问,但是又没有问,裴沨过了一会儿跟他说:“我……我后妈打来的。”
他一直没怎么跟许时熙说过自己家里的事,但感觉他肯定也猜到了很多。
电话挂了以后没过多久那边又锲而不舍地打过来,裴沨没办法,只能接一下,许时熙想从他手里接过车把,裴沨没给他。
许时熙在旁边隐约听到那边说什么病了,然后又一直在哭,感觉有可能是找裴沨要钱。
裴念忠在医院顺便做了个体检,结果查出来胃溃疡很严重,得趁早治疗,不然可能会转成胃癌。
裴沨并不打算给这个钱,但看这个情况,顶多再过两三天,刘春玲就得回家来跟他闹,他没说什么,等她哭差不多了就又挂了电话。
许时熙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他不问裴沨大概什么也不会跟他说,但人不能总是这么压着,谁都承受不了那么多,说出来可能还会好一点,哪怕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至少也比攒在心里强。
裴沨向来对什么事情绪都很淡,不管好的还是坏的,许时熙感觉他未必是真的天生就那么淡漠,有时候可能只是不敢,这次碰上点事儿就把情绪激起来了,下次或者再下次怎么办,太折磨了,不如都当作没感觉。
“……你想没想过以后带你妹一块儿走。”许时熙问他。
裴沨回头看了他一眼,过了半晌,等手里的烟快抽到头了,开口说:“想过。”
“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就告诉我,”许时熙说,“不管什么事儿都行,什么时候跟我说都行,半夜三点也无所谓。”
裴沨笑了笑,把烟头丢旁边垃圾桶里,想去拉他的手,被许时熙躲开,“……但耍流氓的事儿就算了。”
“还没到那个时候,”裴沨收回手说,“再等两天,现在闹起来有点儿麻烦。”
“你怕他拉着裴诺诺不放?”许时熙问。
其实也想得通,不管是不是亲生的,裴念忠就这么两个孩子,肯定指望着裴沨跟裴诺诺给他养老,就算没有裴沨,也不会轻易放裴诺诺离开,放走了多半也是想等着裴沨给他把裴诺诺带大,以后再闹上门去,有这么一层血缘关系,不给他养老是犯法的。
但裴沨摇了摇头,“如果真的走了,他不敢闹。”
把车推到路边台阶上,旁边就是护城河,趴在栏杆上往底下一看,河中央桥上亮着数盏小灯,像洒落了一把碎星。
手机在兜里一直响,拉黑也没用,她还会换号再打过来,只能一遍又一遍挂断,大概挂了十几个,终于消停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的那点儿酒后劲上头,还是忍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个人愿意听自己说话,裴沨靠着身后栏杆,忽然说:“他怕我杀他。”
许时熙愣了一下,指尖搭在旁边车铃铛上点着,“……那你会么?”
“说不定,”裴沨说,“我以前想过,差点儿就做了。”
许时熙大概能够想象。
“我跟他谈过裴诺诺的事,他答应我还了钱之后随便带裴诺诺去哪儿,他都不会管。”裴沨接着说。
“他说的话不一定都能信。”许时熙说。
“嗯,”裴沨点了下头,“我一开始是想把钱分期还给他,第一次给他之后差不多没过一周就花完了,还带着裴诺诺出去玩,想让她疏远我。”
后来裴沨察觉到事情不太对,而且裴念忠越来越着急催他还钱,一边拿裴诺诺当要挟,一边又想让裴诺诺讨厌他,赌他不会扔下她不管,就算以后真不管了,至少眼前这点儿钱到手了,还不会彻底没了人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