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与两个婆子此起彼伏的正哭着,见自家老爷进来先是一通吼,知道又触到了霉头,慌得卷做一团登时走了。韩复走到韩覃身边,见韩覃敛礼也是略微点了点头,指着脚边石块说道:“你自砌你的墙,你叔母那是发疯,不必管她。”
他继续往前走着,韩覃便也只得跟上。韩复心中还想着陈九所说的阿物儿那三个字,若光凭那三个字来说,他便可以随随便便把大的弄走再把小的弄脱,这一大片宅院仍是他一个人的。
韩复一路沿着薜荔藤萝中的小径往前走,走到湖心亭的位置才止步,回头见韩覃默默无言跟着,又自那位置走到后面一处极高的假山处,缓步登上假山台阶,遥指着远极处一处高耸的大殿问韩覃:“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韩覃回道:“叔父,那当是永定门。”
韩复点头,转身再望另一边时却不再出声。他脚下的位置再往上,是一处用汉白玉砌成的泉池,池中装机关,活水相偎,养金鲤一十八只,而自这泉池往北遥极处,以此为轴线直过去恰就是皇极殿,他这宅子连成三角,恰好一角是地坛一角是皇极殿,当年那个风水先生叫他辟此地为湖藏水养气,恰也是遥对那两处贵极之地,风水呼应,叫他能进财如水。
十年日进斗金,官运享通的好日子怎么晃眼就过完了呢?身边这小丫头从这府中离开的那年,头上总着两个小角儿,因她嘴甜乖巧,比韩萋和韩雅更能讨老人欢心。当年两府之间有角门相通,他当年回府,也总爱逗逗这小丫头。
韩俨一府覆灭,他不是没有伤心过。可是再伤心,也不期盼这两个遗孤能回来。如今他们猛乍乍带着银子赎回宅院就要来将这些年助他行大运日进斗金的风水局破坏,他怎么能忍?
小的好解决,唯有这个大的。女儿家孤身一人不可怕,最怕的是她身后有靠山,他能不能动她,还得探清楚唐牧是否真是她的靠山。毕竟她随手而出的那一千两银子,和这满院的工人砂石木料都是那么的可疑,绝对不是谭洪那么个穷老头子能出得起的。
他回到内院,径直到韩清闺房,进门见韩清正在指挥着几个小丫头熏衣服,又转出来在外间榻床上坐了,问道:“明儿可是要出门做客?”
韩清笑嘻嘻回道:“听闻唐府孙少爷唐逸今科御笔钦点了二甲传胪,唐府邀人来请,母亲就应了,母亲的意思,只怕是要促成大姐姐与那孙少爷唐逸的婚事,女儿也沾大姐姐的光,出门去顽一回。”
“瞎胡闹!”韩复皱起眉头喝了一声。
若是想把韩清嫁给唐牧,韩雅自然就不能嫁给唐逸,姐妹俩嫁给爷孙,那可得笑掉天下人的大牙。但唐逸是个好苗子,才十七岁的二甲传胪,长的清俊又乖巧,家教好,门风清正,这样的良婿再难寻觅。
而唐牧眼看就能入阁,一个不到三十岁的辅臣女婿,更是人中龙凤,天下再难寻。韩复想选这个又想选那个,想来想去决定先不下决断,沉默半晌又问女儿:“方才你母亲到隔壁去闹,你为何也不阻止一下。韩覃才刚刚回来,你母亲就带着一群奴才与她对着打,传到外人耳朵里,岂不要叫人笑掉大牙。”
韩清自抱个鼓凳在韩清腿边坐下,轻手替他捶着腿,轻声道:“父亲,那府二姐姐与韩柏舟两个本就是落难,如今又要咱们的院子。那一大块地皮如若真金白银的买,在这京城中,几万两银子都打不住。二姐姐不知道你肯一千两银子卖给她是你要看唐牧的面子,还只当她那点小聪明就唬住了。虽说占了咱们的院子,可心里却一丝儿的恩情也没有。
这家里总要有人唱白脸,还有要人□□脸,要给她一个下马威,还要叫她些害怕,完了再给她点儿甜头,她只怕就能真心实意的服气。我知道您如今也在猜她的来路,您放心,等我与她搭上线儿了,慢慢给您套问,好不好?”
这一席话说说的韩复愁眉顿展,亦是连连称赞:“我的清儿聪慧,遍京城的姑娘也不能及。把你说给唐牧,我还真有些可惜。”
韩清听了父亲这话,小脸儿却是一红。她想起那夜她因难堪而装晕时,抱起她的那双臂膀,那个宽阔而厚实的胸膛,以及沉沉的心跳。明天要往唐府做客的事情,其实是她原来窜掇着高氏成行的。那时候她还只是想去逗逗唐逸,唐府那个孙少爷。
但如今相比起唐逸来,她更期待能见到唐牧,相对于唐逸那一眼就可看穿的小心思,一经撩拨就主动凑上来的轻浮,唐牧的沉稳更像一本无字天书,叫她读不懂,看不穿,更诱惑着她要往里试探。想到此,韩清说道:“若父亲想试一试隔壁二姐姐与唐牧的关系有多深,为何不叫母亲明天把她也带上,若果真唐牧与她有牵扯,只要女儿能见得到的场合,一定一眼就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