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看似瘦弱,却与你一样,自有股倔气,这十分难能可贵。但既是帝王,就不能于儿女情长上多费心思,小小一个庄嫔算不得什么,只要他肯,皇宫里那个婢子睡不得?朝中大臣那家的贵女不愿意拱手相送?可为了一个小小的庄嫔,他竟连后嗣也不考虑,江山社稷也不顾及,这样的人,不堪为君。”
韩覃替唐牧正好了衣衽,屈膝跪在床上,仰面问道:“那二爷为帝的时候,果真从未在儿女情长上多费过心思?”
这话倒问住了唐牧,他默了片刻才道:“年代久远,那些事情我早都忘了,你快睡吧。”
韩覃反手拽住唐牧的衣袖,忍不住问道:“那若皇上因为挂念庄嫔而不肯临幸别的女子,又无后嗣身体又不好,二爷您会怎么样?您会把他怎么样?”
唐牧道:“无论如何,他都得有个后嗣。”这也正是他送韩清入宫的意图。
“若他有了后嗣,您要学陈启宇吗?”韩覃紧跟着问道:“辅幼帝成年,在幼帝还小的时候推行新政?实现您的理想抱负?”
唐牧略俯首,仍是轻簇着浓眉,望着韩覃的眼中颇有些审读的意味。他轻哼了一声,微微侧了侧身影,让她能坦露在光影中。或者单纯只是开玩笑,他道:“我犯了一个错误,就是不该让你入宫。所有的人都在勾心斗角,争权谋势,我的小娇娇很该再单纯一点,你要知道无论朝局如何,无论江山是稳是乱,我必会护你此生安稳。至于李昊,你很不该去可怜他,天地生他为君王,不是让人来可怜的。他若还当得起个男人,就该自己尝试着从打击中站起来,而不是一味沉沦于过去,如头困兽一般不停舔自己陈旧的伤口。
只要他肯站起来,我非但不会弃他,还愿意忠诚于他,可若他始终如此,那怕他不临幸任何一个妃嫔,我也得让他有个后嗣!”
确实就如今的朝局来说,唐牧几乎能掌握全局,而李昊不过一个深宫中的皇帝,经过上一回的叛乱,连宫门都不敢出,身边更是连个信任的内侍都没有,孤家寡人这个词用来形容他,确实是再合适不过。唐牧如今的行径与语气,俨然已是专权首辅的模样了。韩覃犹还在猜什么叫不临幸任何嫔妃而有后嗣,他却已经撩帘出门,走了。
未几,春心端了盏药进来,笑嘻嘻说道:“方才二爷吩咐的,叫奴婢必得盯着二夫人把药吃完。”
韩覃入宫一天躲过了药盏,今天一天没吃,此时闻到那一股黄莲味道已是满心生厌,她忆起李昊叫人强压着灌药的痛苦,心情越发不好,一把闷了被子道:“春心,今儿这药我是真不吃了,你快出去寻处花根倒了去,我听闻药汤浇花极肥,把咱们的花儿都补一补。”
她捂被闷了片刻,再伸出头来,春心却仍还端着那药碗儿在床边憨笑。韩覃再忆及自己头一回入宫时,跟在李昊身后端药碗儿那小内侍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没由来又是一阵酸意,遂接过来一口饮尽,随即扔了药碗。
春心捧着盘子道:“二夫人怎么不吃颗梅子过过苦气?”
韩覃摇头道:“不用,我不觉得苦。”她心里却是一声冷哼:好好一个人,再这样吃药吃下去,只怕真要吃出病来。
如今眼看过年,天黑的越来越早,韩覃与唐世宣下午吃了些茶点,此时再无心吃饭,待春心送了汤婆子进来捂到脚下,便关上门一个人沉沉睡去。等一觉醒来,天还尽黑,遥遥有更声,听得是敲了三下。韩覃知是自己睡太早的原因,此时一觉醒来过了困意,却也不过半夜,她裹紧了被子正准备再睡一觉,便听门上春心轻唤道:“夫人,您可醒了?”
韩覃回道:“我醒着,何事?”
春心又道:“咱们院门上来了个人,说是从怡园那边来的,找您有急事,奴婢可要开门放她进来?”
韩覃一听是怡园来的,心自然也惊得一跳,连忙起身披上衣服,开了门唤道:“可是淳嫂?快叫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