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是大历朝的最后一位皇帝,亡国之君。
韩覃轻叹:“您以为是宦官致大历亡国,所以回到此间,才会心心念念想要改变目前的朝局,如是否?”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见韩覃蹲下来揉着腿肚子,唐牧两手托她站在块大石头上,转身背负在肩上,边走边说道:“到亡国的那一天,大历有数十万男子割去□□加入到宦官行列。举国中的男子,十有一成了阉人,以期能够以此进阶而谋富贵。那时候的我,虽想力挽狂澜却走了错误的道路,最终以身为祭,与国同亡。
我想,即使我无法改变帝国的解体与王朝的更迭。至少在这二百年中,让男子们的脊梁骨能挺起来,让他们不要走入邪道,就可以了。”
“那您又是怎么回到这里的了?”韩覃附在唐牧宽阔的肩背上,贴首在他肩膀上问道。
唐牧停下想了想,苦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在那一头死了,这一头就挣开了眼睛。”
韩覃趴在唐牧背上,风自他颊边吹过,又送到她脸上,微微的抚着。她想起淳氏,又是止不住的笑:“我原以为淳嫂不过性子倔些的内宅妇人,谁知道她昨夜跟着你出门,一身利落的黑衣,行走起来完全与妇人不同,她应当也是个异人吧,难道也与二爷您一样,是从二百年后来的?”
唐牧笑道:“并不是。她是此间妇人,但确实不爱红装爱武装,是个男子性格。除此之外,她还懂观天象,看星辰。与我相同的是,她也有理想想要改变这个朝廷的制度,于是,我们聚在一起,为此而努力。”
说起唐牧身边的这些人,许知友便是迈不过去的坎儿。韩覃轻声道:“本来还有许叔叔,可惜叫我给害死了。”
唐牧已经到了山顶,目光远及之处,另一座峰头上的渡慈庵清亮可见。他道:“无论淳氏还是你许叔叔,他们皆心怀着理想,并愿意为此而努力,于是聚集到我麾下,唯我是命,供我差遣,便是为了他们几个,我也不能止顾自己一人爬到高位,然后去行使权力,挥霍权力并享受拥有权力的快感,我仍还得,拼出个清平世道来。”
韩覃伏在唐牧背上笑个不停:“可您说那是句假话!”
唐牧亦笑:“似假而真,就像你总说你裤子湿了,究竟我并没有看过。”
韩覃叫他说的哑口无言,暗道这人原来偶尔耍些流氓,但总得来说还是个正人君子,怎得一成亲似乎嘴里就没了正经话,时时都在耍流氓。
渡慈庵荒蔽飘零,有个老和尚并两个小沙弥在此厮守着,像是熟识唐牧的样子,远远就在山门上迎着,合什手掌拜叫:“唐大人!”
柳琛的尸骨如今就埋在后院那棵山楂树的旁边,青砖围绕的坟包,边上立着一块碑,碑前有香火供奉过的痕迹。唐牧拈香,韩覃亦拈,两人默默跪拜完,在青果满枝的山楂树前对立,天色已将晚,夕阳眼看就要落山。
“我们今夜要宿在此间?”韩覃听蝉鸣唱晚,问唐牧。
“当然。”唐牧带韩覃往外院那所偏殿走着,边言道:“还有位多年未见的故人,在此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