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在装睡,唐牧盘膝坐在她身旁,持着那本书,竟是认真读了起来。韩覃睡了一觉本就已经没了睡意,如此闷热的阁楼上,唐牧又将两边窗子都关上了,还十分好意的自发替她盖了床被子。她被闷热压到喘不过气来,实在忍不得了睁开眼睛,便见唐牧自己脸上也沁着薄薄的汗。
几个月未见,他换了件十分清凉的白色阔袖长衫,头发高束,琥珀而簪,垂眉簇目盯着那本《金刚经》,眉目间一股温意。他许是早就知道韩覃醒了,眉毛渐弯,随即笑问道:“醒了为何不坐起来?”
韩覃有些郝意,坐了起来抚着乱发道:“好久未曾见过二舅了,您这些日子怎的不曾过府来?”
唐牧合上那本经书,转身打开了窗子道:“在外有些事情而已。”
阁楼上实在太过闷热,又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韩覃跟着唐牧一起下楼,到唐老夫人那里用过晚饭,几月未见,他仍要到叙茶小居去考教她的学业。
在唐牧看来,这小丫头字写的错处太多。他润了朱砂,以红笔勾勒着她写的太高或太低的地方,才不过初初练手而已,以十二岁的年级来说,她落下的太多太多了。
韩覃忆起方才在籍楼陈卿临走时唐牧曾提过钞关的事情,猜他或者是要去钞关兑柳琛那二十万两银子出来。如了的眼线如今就像消失了一样再无足迹,可她的弟弟还在如了手中扣着,生死不知。她急于要试探唐牧的行动,遂变着法子问道:“二舅,自打那一回打过阿难,大表哥就没了踪影,你可能告诉我他究竟去了那里?”
唐牧笑道:“他在怡园住着,吃的好睡的好,这你不必操心。等过些日子,我自会放他回来。”
韩覃暗悔自己问的不恰当,叫唐牧不往银子上靠,随即假装十分委屈的叹道:“我为了银子叫人杀了一回,几乎死在河间府,可到如今都未曾见过那银子的影子了。”
她说这话时提心吊胆,亦是想试探唐牧究竟是否已经知道自己是韩覃而非柳琛。但唐牧面色依旧如常,见韩覃仍旧伸长了脖子在那太师椅上坐着,抚了抚她的脑袋道:“你表姐都二十五六了仍还不急着出嫁,你才多大就想着嫁妆。”
那笔银子,是柳琛的嫁妆。
韩覃反问道:“难道二舅也要将我养到二十五六岁去?到那时候还不嫁人,可不就成无人要的老姑娘了?”
唐牧边听边笑着摇头,听完才道:“女子很不该十五六岁就成亲,年级太小不懂事,父母所选的丈夫十之*不能如意,不如多在娘家娇养十年八年,待到自己能有主意替自己抉择丈夫时再行出嫁。世宣二十五岁还未嫁人,你二舅母也是二十八岁才要嫁我,仍还是小娇女儿的样子。你还这样小,很不必如此着急。”
她是想诱他谈银子的,可他却跟她讲起女子嫁人的事情来。
韩覃侧肘仰面望着唐牧,这人面貌并不是像陈卿那样极其秀美的俊朗,以二十岁的年级来说,太过老成持重。若柳琛未死,叫他娇养着,或者真要养到二十五六岁去。但她是假的,她不可能在唐府多呆。
如了从大理寺买她出来,扣着她的弟弟,在密云山中为了驯服她,几乎是蜕掉了她一层皮,花了这样大的代价与谋划,是不可能就此放过她的。
自从唐世坤出府之后,过了这三个月的平静日子。韩覃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日子就可以这样平静的过下去。她试探着又说道:“方才在籍楼上,我听着二舅与陈寺正聊起要去钞关的事情,二舅可是要去将我的银子兑出来?”
唐牧转出书案,仍是隔案盯着这急于探究自己的小姑娘。他仍是不动声色,支手在书案边缘,试探着问道:“我将银子兑了出来,交给你打理的话,你打算怎么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