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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珠替他擦拭完,想要收手的时候,被他措不及防地伸手抓住。
“我知道你不喜欢住在那里,我去扬州找你的时候就说过,你若不想继续在家里住,我会和你一道出来住,那从来不是骗你的。
瑜珠,我知道,如今你还没有真正地接受我,但我总归还是有机会的,是不是?我病了,你能来看我,我饿了,你能放我进门吃宵夜,这已经比从前在扬州时好太多太多了。我们好好相处,我还有机会的,是不是?”
不,你没有机会了。
瑜珠鼻尖酸涩,很想这么告诉他。
但她看着卧在床上的周渡,觉得自己或许是同情心作祟,终归对他没有那么残忍。
“你想的太多了。”她挣了挣手掌道,“松开,我要去把东西放了。”
“我今日松开,明日你还会来看我吗?”
他真是固执的可以。
瑜珠叹气:“你松开,我马上便回来看你。”
周渡这才满意,等她放完茶盏坐回到床边,他又道:“瑜珠……”
“你有完没完?”瑜珠不耐烦了。
周渡愣了一下:“帮我喊个力气大点的下人进来吧……”
“……”
到底曾经是夫妻,瑜珠不消多想,立时便红透了脸庞,瞪了他一眼,赶忙又跑了出去。
春白和彰平都不在,她找了个看上去力气就很大的小厮,要他进去帮帮周渡。
而她独自坐在屋外的长廊上,就周渡今日的这番话陷入了沉思。
时至今日,他所做的这一切,都还在坚定地认为他们之间还有机会。
可他们之间真的还有机会吗?瑜珠不敢想,她只要一想起当初在周家的一切,所有的好情绪都会顷刻消失。她不曾在周家感受到过一丝丝家人的温暖,或许当初没有知晓全部的真相前,她对于老夫人还是有的,但在得知所有的一切后,她对她实在再亲近不起来。
那就是个冰冷的地窖,里面的人都不知道温暖两个字怎么写,她一踏进去,就是铺天盖地的寒冰,活活要将她冻死。
她怎么可以重蹈覆辙,她怎么能够重蹈覆辙……
可心底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周渡已经脱离了周家,他为了她,脱离了自己的家族。
虽然知道这种脱离,不可能是完全的斩断关系与往来,但他能做到这一步,足以叫所有人震惊。
如若日后真的没有周家那群人……夏日里,瑜珠突然打了个寒颤,惊觉自己居然是在为周渡找假设,为他找借口。
她赶紧打醒自己,告诉自己当初那些事,他也是始作俑者,他永远都洗不清罪恶,她不能再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只是等屋门打开,她看见周渡又顶着那张冷峻不阿的脸庞,同她可怜兮兮地望着,心底里的柔软终又忍不住泛起。
他已经被人扶着,靠坐在了床头,见她回来,扬了扬手中的书籍,道:“要不要陪我一道看看?”
瑜珠怔了下,这种事情,即便是两人刚成亲那段日子也是难得。
周渡看书总爱一个人待在书房里,她除了偶尔给他送送汤药,被他留在书房里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是完全没可能被他拉着,要求一道看书的。
他从不与她讲朝堂上的事情,也几乎不与她讲家宅外的天地。
或许在他看来,那都是女人不需要关心的。
她摇了摇头:“不看。”
周渡便也不勉强,只要她坐在自己目光所能触及之处,他便觉得知足。
两人又缄默地待了一阵子,等彰平他们熬好一大碗汤药回来,天色已经渐渐抵达黄昏。
瑜珠起身,与彰平道:“天色不早了,我和云袅也该回去了,郎中说这几日最好是有人贴身不离地守着他,这几夜你们就多费点心,好好照顾他吧。”
彰平兴高采烈地熬好汤药,没想瑜珠一句话说完便要走,登时苦了脸道:“少夫人要不再帮我们照顾照顾少爷吧,我们这宅子里除了厨房和前厅洒扫的有几个丫鬟,其他都是同我一样笨手笨脚的人,完全不知夜里该如何是好,您来都来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少爷没人照顾就这样走了。”
“没人照顾,你们也不是请不起细心的丫鬟,如何就要我留下?”
“那丫鬟……”
“彰平!”
彰平还待再说,不想被自家主子喊住,只能闭了嘴,安静地听周渡吩咐。
“送少夫人回去休息,夜里你们几个轮流照顾就够了。”
彰平惊讶。瑜珠却是很清楚地知道,如今的周渡,当真已经越来越晓得进退有度这四个字怎么写了。
她临走前,又如意料之中地看了眼他,转身阔步向外而去,不再有只言片语。
周渡的新宅与她的家离得不远,瑜珠不消多少的功夫便回到了家中。
她猜测他就是故意的,将宅子挑的离她那般近,日后进门出门,想不见到都难。
是夜用过饭躺
', ' ')('在榻上,她又心烦意乱孤枕难眠。
今夜的周渡是不会到她家门外来要饭了,她想,倒也免了下床去开门的繁琐。
只是不过就连着来了两日,她怎么能同习惯了一般,觉得他深夜就该出现在那里呢?
她辗转反侧,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今夜的脑海中想的全是周渡。
就连做梦也是。
清晨醒来的时候,她浑浑噩噩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做那种梦,那是她前二十几年从未有过的人生体验。
她熟透了脸,只觉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今日忙碌起来,将他抛在脑后就好。
不想刚到饭厅坐下,云袅便问她:“小姐今日可还要去看周大人?”
她噎了下:“不去。”
“可是彰平昨日还同我说,他们的厨娘手艺不好,不如我会煲汤,想要我今日再过去帮忙呢。”
瑜珠听明白点意思:“你想去?”
“那倒也不是。”云袅悄悄红了脸,“小姐若是不去,那我便也就不去了,在家中煲好汤叫人送过去,也是一样的。”
瑜珠打量着她,绯红的脸颊完全藏不住少女青涩的娇羞。
“你同彰平,是何时开始的?”
“没有开始!”云袅摆摆手道,“我就是这几日接触下来才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就想他们一院子的大老爷们,能帮也就帮点。”
“不过,小姐。”云袅说罢,又小心翼翼道,“周大人虽有千般万般的不好,但他总归有一样好,就是除了您之外,从不近女色,院子里一个姑娘也见不着,这倒不是假的。”
“不近女色顶多能称他一句洁身自好,旁的倒也没什么好夸的。”瑜珠嗤笑,想她宁愿周渡通房小妾一堆,那样她就能够完全狠下心来,对他再没有一丝留恋。
如今这样若即若离,要放不放,究竟算什么呢?
她用完早饭,看着人过来收拾自己面前的残羹剩饭,打算又拿到后院喂鸡去,突兀地想起那日,周渡蹲在她家后门,捡起她扔给乞丐吃的糕点时的样子。
孤独,可怜,又无人相问。?g
几乎有一刻,她是真的把他当成了乞丐。
她坐在桌边,久久不能回神。
看着云袅一副也要去忙碌的样子,她问:“你今日要给他们做什么汤?”
“郎中说周大人伤的是骨头后背,多喝清淡的排骨汤好。”
“那就做排骨汤吧,有什么食材,你去取来,我来做吧。”
“昂?”云袅一下没能明白她的意思,回过神来后眼睛雪亮:“小姐是要自己给周大人做汤喝?”
作者有话说:
渡:还是有口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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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上一章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卷云舒 14瓶;众生皆甜 5瓶;佳怡丙丁 2瓶;清舞飞扬、洛洛 1瓶!
谢谢大家!
和好吧
久旱逢甘霖
周渡请了十日的休沐, 在家中养伤。关于他搬离周家,独自出来住的消息,一夜之间便已经在满上京不胫而走。
从小到大最是可称君子的周明觉, 自打三年前那件事开始, 便一次又一次地在跌破所有人的印象。
“也是奇怪, 小时候瞧来多么板正无瑕的一个孩子,长大居然成了这样。”沈夫人感慨。
寥寥数十年, 她看着周渡长大的时日虽然不多, 但无论哪次都是印象深刻的。少时便能在一群世家公子中脱颖而出,成为皇子伴读, 这是多么荣耀显赫的事情, 是多少人家求也求不来的。
“君子端方,如切如磋, 我本以为他会永远是这样一个人, 不想倒是我错了。”她道,“不过终归还是年少, 能有这份脱离家族的勇气, 也是难得。”
瑜珠不说话,只在边上替她添茶递杯。
沈夫人睇她一眼:“他此番离家,纵周家父母有再多的不是, 但在外人看来, 都只会是他做儿子的错,可以说是真的背负了良多, 你这回是真的打算原谅他了?”
拎着紫砂壶的手顿了一下,瑜珠将茶壶静静放下, 如实相告:“是有这个打算, 但又害怕, 所以才来请教夫人。”
“请教我可没用,你请教我,我还想请你整顿整顿我那不争气的侄子。”
沈夫人叹气,肉眼可见的也是烦心事一堆。
瑜珠知道,大抵是沈淮安的事还没能叫他们觉得安稳。
只是近几日蔡褚之也不曾来找过她,她不知道他如今究竟是何状况,亦不能给她很好的安抚。
幸而沈夫人也不是真的指望她的安抚。
她抬头,瞧着外头阳光明媚的夏日:“总觉得是要变天,一直在阳光下待久了,居然也渴望真的来点狂风暴雨。”
“瑜珠。”她突然回头道,“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这几日多在他那里住住,外头少走动的好。”
瑜珠不解她话中的
', ' ')('深意,她以为她会先劝她与他安稳相处一段时日,怎的就要与他住在一起了?
“是因为京中将要发生什么大事吗?”除了周渡那里更加安全,她想不到别的理由。
沈夫人没有明答:“你是个聪明的,有些事情虽然没有发生,但我们都得未雨绸缪,周明觉那里,是我如今能想到于你而言最周全的地方。”
她独自在京中住了三年,沈夫人也不曾与她说过她住的地方不周全这样的话,如今却用到了这样严重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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