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大爷自己读书不好,儿子不光相貌争气,读书也很争气,因此也舍得在他身上下本钱,请的西席都是从京中花大价钱请来的,满肚子的文章墨水。
谢承君的身后,还跟着个二少爷谢承林,十一岁的年纪,身量还没有长开。他一进女学堂,目光就往谢玉渊身上扫过去。
就是这个女子,让娘和妹妹伤心欲绝,别得意,且看他以后的手段。
谢承君进来,和两个妹妹闲聊了几句后道:“下午有客到,我已经和太太回禀过了,太太让老师放半日假,众妹妹就陪着贵客赏赏花,游游园子吧。”
“贵客是谁?”说话的是谢家二老爷的嫡长孙女谢玉满。
谢承君笑笑,“容哥哥先卖个关子,午后就知道了。”
说完,朝身旁二少爷看了一眼,两人双双齐去。
从头到尾,谢承君的眼睛就没有向谢玉渊瞄过去。这三妹妹行事咄咄逼人,并不是个好相与的,没有四妹妹温柔可人。
他不喜欢!
这时,谈先生走进学堂,众女按捺住心里的好奇,坐下来听先生讲课。
谢玉渊这才睁开眼睛,用手支起香腮,目光幽幽看谈先生看过去。
恰好此刻,谈先生锐利的目光也正向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谢玉渊盈出一个笑,率先挪开了视线。
谈先生却是心里咯噔一下。
她这些年在大户人家教书,见过的闺中女子不下百人,头一回见双目能与她对视的,寥寥可数。
一来是先生的威仪;二来是她不苟言笑的面庞。偏偏这个三小姐对她一丝惧怕都没有,可真是个怪人。
这么一来,谈先生忍不住频频注目。
谢玉湄见谈先生的目光总往谢玉渊看过去,心里又开始气不过。
往日,谈先生最爱表扬的人是她,这贱货一到,连清高的谈先生都恨不得上去拍几下马屁,真真可恨啊!
谢玉渊并不知道旁人的想法。
前世,她和谈先生仅仅几面之交,在一次和谢玉湄冲突后,她就被赶出女学,为此,她还伤心好一阵子。
而现在,她巴不得不用到女学上课,好回房里看她的医书去。
……
早课上完,贵女们领着各自的丫鬟回房。
谢玉渊刚到青草堂,就闻见了一股香味,到后院一看,小厨房竟是支了起来,两个中年妇人在灶前忙碌。
罗妈妈迎上来,低声道:“小姐,这两个女人都有些不妥,你看……”
“先留着,人一来就被赶出去,有人会说我这个三小姐脾气太坏。”
罗妈妈也是这个打算。
她眉心有一道深深的褶皱,笑起来的时候也有,总是显得有些忧虑,“奴婢懂些药理,每日的吃食会当心的。”
谢玉渊拉过她的手,安慰道:“这会她们还不敢动手,妈妈只管放心。”
午饭,两个厨娘做了一道爆炒牛柳,一道首乌鸡丁,一道明珠豆腐,一道油焖草菇,另有一道西湖银鱼羹。
谢玉渊尝了尝,把李青儿叫到跟前叮嘱了几句。
从这日起,李青儿便不在三小姐跟前侍候,而是给两个厨娘打下手,顺便偷师学艺。
……
午饭用罢,谢府上下本该是午休的时间,然而这一日,福寿堂的丫鬟来请,说有扬州巡盐御史府送了几匹衣料过来,请三小姐过去挑选。
谢玉渊心里无端一紧,瞬间就明白过来大哥哥嘴里的贵客是谁。
“我知道了,一会就来。”
传话丫鬟一走,罗妈妈便低声道:“小姐,扬州巡盐御史姓陈,名海,乃是前科的榜眼,本籍贯是姑苏人氏,听说祖上世代列侯,很受皇宠,陈家刚刚到任三个月多。”
谢玉渊笑笑不语,一双黑色的眸子遍地雪光,显得分外黑沉。
“妈妈,下午怕是陈家有人要来,你帮我换套素净的秋衫,不用配戴什么首饰,越不惹人注意越好。”
罗妈妈大感不解。
扬州府的巡盐御史可是从三品的官职,别说谢家二爷比不上,就是整个江南地区,能比得上的也寥寥可数。
那可是个肥得不能再肥的差事了,必是要皇帝的宠臣,才能坐上这个位置。
扬州府有头有脸的世家小姐,哪个不想攀附嫁进陈家。
谢玉渊淡淡道:“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
谢玉渊到福寿堂的时候,堂屋里一片热闹。
八仙桌上摆着五匹蜀锦,质地光滑柔软,色泽繁复精致,一看就是华贵无比。
倘若制成衣裙穿在身上,必会显得人明艳夺目,气质不凡。
“三妹妹来了,坐吧。”谢玉湖向她招了招手。
谢玉渊笑眯眯走过去坐下,目光扫了上首处的太太一眼,便开始眼观鼻,鼻观心。
谢玉湖怕她见识短,耐心的解释道:“这些都是名贵的蜀锦,有钱也难买到。三妹妹一会自己挑了喜欢的颜色,让府里的绣娘做成衣裳。”
“原来,这就是蜀锦啊,今儿总算是见着了。”
谢玉湄在一旁听了,暗暗的骂了句“乡巴佬儿”,目光又落在那匹红色的蜀锦上,颇有些心动。
这红,红得很正,鲜艳艳丽,很抬自己的皮肤,老天保佑可不要被旁人挑去才行。
谢太太自己挑了一匹素净的,便命顾氏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