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嵩跟着说:“没有对错?如果他认为开始的选择是对的,后来就不用选择自杀。”
许游笑了下:“人生的大多数选择,往往是在两个都很糟糕的选项中选择一个,而不是在对与错里做选择。如果对错是这么容易分辨的,那就是送分题了,还有谁会选错呢?”
在两个都很糟糕的选项里选择一个?
韩嵩没接话。
许游又喝了口咖啡,忽然问:“你知道星野道夫么?”
韩嵩想了一下,摇头。
许游说:“他的故事和你刚才讲的差不多,都是面临死亡的选择。他是个自然摄影师,大部分时间都在野外。有一天,他在帐篷里休息,突然闯进来一只愤怒的棕熊。他当时也有两个选择,一是逃跑,但是生存概率和那个小女孩差不多,帐篷的门口只有一个,他根本出不去,还有一个选项,是拿起相机,将怒吼的棕熊拍下来。”
韩嵩一顿,问:“他选择了后者?”
许游说:“是本能帮他做了选择。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存活率,他拿起相机,是出于一个自然摄影师的本能。”
韩嵩安静了半晌:“然后呢?”
许游耸了下肩:“没有然后,那是他生命中最后一张照片。”
韩嵩不说话了,他似乎受到了震动。
许游说:“没有人知道他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在想什么。如果在这个故事里,即将受到棕熊攻击的是另外一个人,那么星野道夫选择拿起相机而不是武器,可能也会因为没有第一时间救人,而受到舆论的攻击。但当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时,这张照片却享誉国际。有很多摄影师都很羡慕他,也为他感到唏嘘,甚至有很多人立下豪言壮语,说作为一个摄影人,就应该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而不是苟且的度过残生。但这些说法听听就好了,等到事情发生的那一刻做出的选择,才是最真实的。”
***
许游也没想到,她会和韩嵩聊这么多摄影上的事。
等韩嵩离开,她一个人坐在棚内发了会儿呆,便收拾好东西,把准备要修的片都拷贝到笔记本里,这才拿着笔记本和手机往褚昭家去。
算起来,她也有一个礼拜没有去过那边了。
许游坐在车里,撑着头看着窗外时,还在回想刚才和韩嵩的“闲聊”。
专业上的事,她原本可以和纪淳说,可以和褚昭说,可以和齐羽臻说,“知己”是很多的。
但现在,因为纪淳踩线了,她连单独和他多待一分钟都要小心,指不定他什么时候又要踩线,做出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的举动。
而且就算她拒绝了,他也不会放弃。
齐羽臻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为回到这个圈子做努力,她停笔了一年半,手生了不少,要多琢磨,多练习。
可她到底是生过孩子,精力和体力都远不如之前,但凡有带你空余的时间,都要去陪齐冬。
还有褚昭,这半年来他越来越少提到摄影,哪怕是油画都只有寥寥数语。
他在刻意回避这个圈子。
所以要不是今天韩嵩突然提起摄影的话题,许游都没有发现,原来她已经“沉默”了这么久。
没有合适的聊天对象,她宁可不说,也不会随便抓一个人鸡同鸭讲。
***
许游坐的车开到一半,接到了褚昭的微信。
他推送过来一个定位,说:“今天公司出了点意外,可能要处理到很晚,这是公司后面的商务公寓,你到了以后先吃晚饭,不用等我,我尽快回来。”
许游没多说什么,只回了一个字:“好。”
她跟司机改换了地址,就坐在车里发呆。
直到到了地方,她在前台登记的时候,才忽然想起来,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进门。
许游就坐在大堂里,拿出手机,正考虑着要不要微信问一下褚昭,他大概是把这茬儿忘掉了。
就在这时,有人叫她:“许小姐。”
许游抬眼,见到一个穿着商务套装,十分精明干练的女人走向自己。
她歪着头想了一下,随即认出来,是刘晓音,褚昭的助理。
刘晓音似乎很赶时间,她走到跟前,拿出一张门卡,说:“抱歉,让你久等了,这是褚总吩咐我交给你的。”
许游垂眸睐了一眼,接过房卡:“谢谢。”
刘晓音笑了下,飞快的说:“公司还有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
许游转身上楼。
电梯和房门都是用房卡来开。
进了门,许游把东西放下,好奇地四处转了一圈。
随即她很快就发现,这就是个样板间,所有家具都是配套好的,没什么生活气息,关于褚昭的私人物品很少,只有一些西服套装,一些酒和烟,还有简单的日用品。
他大概当这里是酒店了。
许游做了一壶热水,喝了两口,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忽然就把杯子放下,开始翻看客厅、卧室的柜子,甚至连储藏间都不放过。
她找的并不仔细,只是打开柜门随意翻了几下。
结果,她没有发现任何相机,哪怕是相纸或者零件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