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许游脑海中晃过的,是她第一次去摄影棚补习,而后他送她回家的画面。
他站在夕阳下,影子拉得很长,拖在地上。
那是她最后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阳光一样明朗的笑容,纯粹的,真诚的。
许游轻轻眨了下咽,垂下了,有些酸,却也有些想笑。
有些“天真”注定要洗掉,因为它不够坚硬,不够坚强,当不了保护壳。
他们最终都要磨练出一身铠甲,那铠甲要从骨肉里长出来,会很疼,但每个人都需要。
纪淳快了一步,他的铠甲已经长出来了。
她应该为他高兴的。
***
这一晚,纪母的情况就像医生说的那样,很稳定,她睡得很安稳。
清晨六点半的时候,许游先起来,扶着纪母喝了杯水,等纪母洗漱完,上完洗手间,又简单把病房收拾了一下。
七点的时候,纪淳发来微信,说他要在医院附近处理一点事,晚点过来,叫许游不用等他,到点赶紧去学校。
许游应了,转头又跟许父发了微信报平安。
七点半,许游和纪母打好招呼,等纪母躺下又睡了,这才轻手轻脚的离开病房。
初春的风从住院部大门涌进门廊,许游深吸了一口,心情舒爽许多。
一转眼,就见到褚昭站在角落,正背着风点烟。
许游憋着笑,一路小跑,刚要从背后扑上去吓他,谁知刚跑到跟前,他就先一步回身,反手将她拢进怀里。
反倒是许游被吓了一跳,还没说话,就感觉到褚昭的手钻进她羽绒服的怀里,捏她的腰。
许游叫着笑了一阵,在他怀里求饶。
直到褚昭闹够了,搂着她,说:“小东西,还想吓我。”
许游把脸埋在他胸前,说:“就是玩一下,你真计较!”
褚昭揉了揉她的头发,捏着她的下巴打量着:“没睡好吧,眼睛都肿了。”
许游难得撒娇:“嗯,第一节 好像是数学课,我会偷偷补眠的。”
褚昭在她唇上印了一记,拉着她往外面走:“等会儿到食堂买个早餐,打盹儿前先偷偷吃了。”
许游:“嗯。”
***
褚昭早已叫好车,就等在医院门口。
两人上了车,许游就将头靠在他肩上,感受着车内暖暖的空气,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
褚昭的手搭在她肩上,修长的手指就在她的颌骨和下巴上轻抚。
晨间日光照进车里。
许游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刚要闭眼,就在车子经过第一个拐角时,看到了站在路边的三个人。
虽然只是一、两秒的功夫,车子就开过了,可她仍是清楚的看到,那是纪淳和贺绯,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应该是贺绯的父亲。
纪淳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和他们父女隔了一步远,没什么表情。
看他们三人的姿态,似乎除了来道歉之外,还有谈判的意思。
其实这事大家心里都有数,纪淳和贺绯是不可能再勉强了,底线被贺绯踩过了,还一路刷到了头,哪怕是贺父,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而且贺家心里的愧疚越重,贺父就越不会同意贺绯和纪淳继续,他们应该也会怕纪淳报复贺绯。
更何况昨晚纪淳还对贺绯说了一些吓得她逃跑的话。
所以眼下的道歉,贺父一定也很清楚,这就是一个形式,等道完歉,谈完条件,划清界限,一切就要恢复正轨,纪淳和贺家就只剩下“欠债还钱”的关系了。
***
车子飞快地行驶着。
许游没提昨晚发生的细节,和刚才在路边看到的画面,她闭上眼眯了会儿,感受着褚昭的手指在她的面颊上轻轻划过,很快就睡着了。
车子开到一半时,她睁开眼看看外面,又想接着睡。
这时,耳边落下一道嗓音:“对了,你那个广告画,起名字了么?”
许游说:“还没来得及想,你有好主意么?”
褚昭煞有其事的想了几秒,遂无声低笑。
许游感觉到他身体的震动,抬起头,好奇的看他:“你笑什么?”
褚昭睐了她一眼,将唇凑到她耳边:“就叫,睡褚昭小结,如何。”
许游先是一愣,随即也笑出声,还用力打了他两下:“你不要闹,说正经的!”
“哦,那就叫……”褚昭扯扯唇角,又用嘴型缓慢的,无声的吐出四个字:“做、爱、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