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内行规,人物比景色值钱,拍人尤其难,有很多客户都是冲着褚昭的名字去的,尤其是女人。
许游听的一愣一愣的,纪淳跟她讲述的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不敢想象的世界。
她父亲就是做摄影出身的,苦了大半辈子,小店面也一直盈利,却还是应了那句话——摄影穷三代。
可褚昭却玩出了花样,这样下去根本不是穷三代,是赚三代吧?
许游小小的十七岁的价值观被颠覆了。
她回想着过去这两年,他们几个朋友凑在一起,褚昭非常偶然才会来一次,他变得越来越忙,有时候露面还不到一小时,就接电话走了。
他的穿着也很随意,一成不变的深色,以黑色为主,也看不出哪里富贵,就只觉得他烟不离手,眼神深沉犀利,怎么看都不像是日进斗金的模样。
有两次,许游经过照相馆那条街,会看到路边停着好像在电视里才能见到的小跑车,就停在店门口。
褚昭和跑车的女主人一起走出来,他手里拿着烟,说话时勾着淡淡的笑。
女人妩媚的撩着头发,轻声细语。
褚昭看到站在路边的许游,只一眼,就滑开,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许游当时只觉得,他那一眼,像是在空中划下一道分界线,隔开两个世界。
路的那边是成人世界,路的这边是白痴世界。
她回到家里,就把当时的场景画了下来,褚昭和那个女人,两人站在店门前,柳树旁,肢体暧昧。
不久之后,一次聚会,褚昭出现了。
他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席间却忽然跟许游说了这样一句:“要是想摸照相机,就来店里看看,不用介意。”
许游诧异的看他,他又投来一眼,带着一点笑意,与那日非常不同。
许游后来并没有去,一直到上了高三,因为艺考的事听纪淳描述起褚昭的事,她忽然手指发痒,心里发慌,一下子变得不淡定了。
被压抑多年的贫穷感,令她透不过气,年龄越大,越深刻的体会到搞艺术没有钱是行不通的。
偏偏她就没有。
那天,许游彻夜难眠。
她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在街上看到的褚昭和那个女人,耳边徘徊着纪淳的那些话,她闭上眼也忘不掉这些。
她失眠了。
***
第二天是周末,许游第一次主动的,迫切的去找纪淳,问他:“纪淳,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纪淳诧异极了,他第一次见许游这样反常,她似乎很紧张,很焦虑,看着他的眼睛清澈极了,里面透着某种焦灼的意味。
纪淳问:“什么忙,你说。”
许游鼓起勇气,说:“带我去找褚昭,把我正式介绍给他,你们是朋友,你提出要求,他应该会答应吧?”
纪淳一怔:“你是说艺考的事?我和褚昭打过招呼了,你随时想去都可以去问他,他同意了。”
许游:“不,你带我去,再正式一点,如果你不在,我不敢……我和他不熟。”
其实许游心里清楚,她不是不敢,她只是担心,她希望能多加一道保险。
纪淳是打招呼了,可褚昭或许也只是随口一说,只是不愿驳纪淳的面子呢,最好是当面下。
许游胡思乱想了很多,但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为什么一定要去找褚昭。
褚昭是玩摄影的,她是拿画笔的,他们根本不是一个路子的。她艺考也是考绘画,褚昭能帮上什么忙呢?
可冥冥之中,她心里却有个声音在敲打她说,那个世界很迷人,那个世界会解决你所有困难,你迈过去吧,迈过去吧,那里精彩极了!
许游十七岁的脑袋瓜子,又单纯,又闭塞,因为交友圈狭窄,因为家境平庸,因为性格内向,因为社交圈不够开阔,也没有大把的时间上网,只专注在画纸上,这些东西都令她“单纯”的像一张白纸。
她亲眼见过的成人世界,最恶心也不过就是那个中年男人,那时候的她又哪里会想到,那个世界是如何深邃呢?
可她迫切急了,害怕极了,真是一时一刻都不能再等了,她想不顾一切的闯进去看看,用自己的所有去交换那里的精彩。
这大约是许游这十七个年头,做过的最叛逆的,最出格的决定。
她担忧,却也兴奋,紧张,却也期待。
她跟着纪淳来到照相馆门前,临近门时,她下意识去抓纪淳的胳膊。
纪淳吓了一跳,许游的掌心又凉又湿。
“许游,你没事吧?”纪淳去摸她的额头。
许游原本还在紧张,被那只大手覆盖住时,吓了一跳,他的掌心很热,她转瞬踏实不少。
许游问:“待会儿见了褚昭,我该说些什么?”
纪淳笑着拉住她的手,说:“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和他都说好了,跟我来吧。”
***
许游不知道纪淳是怎么和褚昭说好的,她大约只知道,褚昭家很有钱,否则也不会和贺绯混一个圈子。
褚昭的父亲和贺绯的父亲是世交,后来又和纪淳的父亲在生意上有来往,这几家的孩子就顺理成章的玩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