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相由心生,那凄苦的样子的确看着就过得不好。不过这时他也不好打听,又听郁当家把最尾端那小子推出来,给他们介绍:“这是你们弟弟,郁桂桑。”
郁桑的年纪跟谢荣的弟弟谢泽差不多岁数,只是一个是古怪精灵的,一个是坚毅不屈的。
这般大小的两个孩子,却都过早的吃苦受累,体验到了世间的残酷,郁桂舟心疼谢泽,也心疼这个板着小脸,却看向他时一副想亲近又害怕的小人。
他微微笑了笑,抬手在郁桑头顶拂过:“桑儿,大哥知道你们要回来了,特意给你备了一间房,还买了不少小孩子喜欢的玩伴,你嫂子把它们都搁在你房里,待会去看看喜欢不喜欢?”
郁桑头顶触感一越而过,他还有些失落,闻言抿了抿唇,在郁桂舟两人含笑的眼里终于开了口:“大哥,大嫂。”
郁家老两口看他们其乐融融的也十分满意。二房第三代子孙本就单薄,如今兄弟俩相处平和,以后才能互相携手走得更远。
庞氏眼眸一转,瞥了眼立着不坑声的丁氏,见她直勾勾的看着舟哥兄弟俩接近,眼里还带了些不满。
她在不满什么?
庞氏没来得及细想,但还是招呼郁竹和郁绣上前给丁氏磕头,拜见一下生母。
“娘,使不得,丁氏还没给你二老磕头呢?”郁川又给丁氏使了使眼色。
这婆娘咋回事,跟木头桩子似的,没见爹娘回家了啊,摆这副不甘不愿的模样给谁看呢,一把年纪了还没舟哥两口子会做人。
真是又欠收拾了是吧!
郁当家神色逐渐转凶,到底是让丁氏记得了在郁川手头吃过的苦。她还想摆给阵仗给那两个老东西看呢,让他们知道如今这家里可是她当家,还想着以前那般给她做规矩那是没可能的事了。
碍于郁当家的威胁,丁氏最后还是妥协了,给二老磕了头,虽然动作没那规矩,到底全了礼数,郁当家的脸色这才好转了点,至于郁家两老的,完全就不在意丁氏的这种挑衅。
有些人啊,总是自以为是。
郁竹三姐弟这才上前给丁氏磕了头。丁氏嘴里道:“都起来吧。”手中一把捞起郁桑,笑得和蔼:“桑儿,让娘好生看看,都长这般大了,变了,我儿可真俊。”
而在郁桑眼里,这亲娘的神情咋不对,有种跟大灰狼似的,不怀好意呢?
“爹娘,小五还在外头呢,让他过来?”前头郁言说让他们一家人叙叙旧,他就不掺和了,一个人上外头转悠去了。
郁川话音刚落,丁氏那头就接了口:“正好,我娘本来说要启程回大古镇呢,这不出了点事,还没来得及走爹娘就回来了,这可好,正好见见。”
庞氏淡淡的反问一句:“亲家母也在?”她点头应道:“既然如此,咱们也该见见人,认认亲。”
郁当家诧异的瞪了眼丁氏,似乎没料到,他那好岳母竟然还在?
这满打满算,都要来月了,她就不担心大古镇那头?
丁氏避开他的目光,嘴里喊到:“老大,快去请你外祖过来。”
郁桂舟应了下来,让谢荣陪在庞氏身边,刚要走,见郁当家也抬腿朝外走,还招呼他:“走吧,我也去找找你五叔。”
出了门,郁当家换了副样子,凑近了郁桂舟问他:“老大,田里那些鱼儿如何了?”
出门在外,若说最惦记的是家里太平,还有就是他的鱼苗苗,况且这次去淮南,一路上见识了不少。
这些年魏国风调雨顺的,百姓的日子都好过了不少,在外头,吃鱼的人越来越多,菜肴比起前些年丰富不少,尤其淮南挨着河道,鱼类繁多,竟渐渐有了鱼米之地的说辞。
这又是鱼,又是米的,可不像极了他们家那稻田养鱼?
郁桂舟如今隔三差五就要去田边放松放松,亲眼见到鱼苗一日日的不同,从原先的拇指大小到如今半个巴掌大一尾一尾的,看得别提多来劲了。
从侧面来说,不也说明地里害虫多,鱼儿吃得饱吗?
郁当家听得恨不能立马飞奔过去,只是想了想今儿这日子到底作罢,又怕被勾得心痒痒的,干脆跟郁桂舟换了位,让郁桂舟去找郁五叔,他去叫丁母等人。
郁桂舟怎么都无所谓,等郁当家去叫丁母了,他也出门了,也是巧得很,郁桂舟最后是在他们家田边找到郁言人的。
当时郁言正蹲着身,有趣的盯着泛着银光的水面,连身旁有人来了都没抬头一下,反而大模大样的问道:“这谁家的?连在田里养鱼都能想得出来,也是个人物。”
郁桂舟扯了扯嘴角,没觉得这是在夸他,清了清嗓子:“这是我家的。”
郁言这才转头看他,还有些诧异,他嘴角抿成一条线:“是你家的,那这倒也没甚出挑的了。”他先前还以为是哪家农户的,能想出这么个法子,可见是个心思活络的,如今知道是这小子家的了,心道,摸不是这小子从哪本杂书上见到的吧,他那四哥,可没这脑子。
读书人吗,综合要求是比普通人高一些不是?
郁桂舟也不在意。反正打从他见过郁言开始,他五叔嘴里就没好话过,只道:“祖父祖母让我来叫你。”
郁言背着手,微微抬头:“那走吧。”
两人相顾无言,路上,郁言突然问道:“你那四书五经读到何处了?”
郁桂舟答道:“已读到书经。”
郁言停住步伐,看着他,言语中有些点拨:“自古以来,书经与诗经有饱读诗书的美誉,多读书经不说上知混沌,下知天地,但从中也能窥见为君者、为臣者行事走向。当今魏君重实干而寡华丽,是位难得的明君,子可阅前人作风多思多读,上可对天地,下可对父母。”
郁桂舟知道郁言这是在告诉他上位者的喜好,务实,不喜华丽辞藻,会提拔有能力的学子,感激的道:“小子知道,多谢五叔相告。”
郁言摆摆手,重新迈开步子:“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上次问你,你才读诗经,不过月余,已读到书经了,这般速度便是我也是不及你的,只是,你可读得通顺了?”
郁桂舟也没隐瞒,把自己的情形说了下:“书中含义大概已知晓,只是还不能背诵。”
郁言一下就猜出了他的目的:“你打算在最后一起背诵?”
郁桂舟点头应是。郁言满脸的不赞同:“你可知,要把四书五经通读背诵需要多久,按你这速度,时间远远不够,我还是劝你一次,不如等下一次在考,想必更有把握一些。”
他虽然不知道郁桂舟的真实水平,但并不妨碍有人在他耳边说一些这小子的生平,虽然如今看着一表人才,也有可能跟他那个不争气的爹一样,大器晚成,要经历些磨难才能上进,据他所知,这小子认真读书也不过今年的事。
荒唐许久,如今只凭着读一年书就想考秀才,过于自大狂妄了。
郁桂舟摇头叹道:“五叔也知道如今魏君已经同意在科举时加上君子之艺了吗?”其实若有时间,鬼想这样拼。
“这我倒是知道,可是有什么?”郁言有些不解。
“小子翻了我朝两代科举之路,到如今,已经逐渐成熟,并不满足于单一的需要学子们有能力的时候了。”就跟人们吃不饱先顾着填饱肚子一样,等都能吃得上饭了,哪怕吃个七分,也有余力去想想别的:“所以,如今只是争论君子之艺,我若是等上三年,恐怕朝廷上风云更迭,到时候科举之路更加完善,对学子来说,则更加艰难。”
郁言沉默片刻,恍若重新打量他一般:“你看得很通透,反倒是我着象了。可是科举并非尔等想象的那般简单,以你目前的进度,想要考取秀才之名,难啊。”
郁桂舟在郁家门口顿了顿,伸手推开们,做了个请的姿势,回道:“小子自有应对之法。”
想想现代高三版实力虐人,这科举还能更虐?
郁言看着他,突然一笑:“但愿如此吧。”说着进了门,闭口不谈方才的事。
比起他们才进门,丁母和丁云两人早就到了,坐在郁家老两口下边,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人脸上表情都有些僵硬。
郁桂舟刚把人带进来,庞氏就看到了,她忙招呼郁言过去:“小五,快来,快过来坐。”
“五叔”
“五叔”
郁桑几个对郁言还是很亲近的,他一来就伸长了脖子喊人。
郁言微微额首,路过郁桑身边时还摸了摸他的发顶,在老两口面前站定:“二叔,二婶。”
“小五,这次回来多亏了你。”郁老祖止不住感慨:“回去告诉你爹你娘,这些年多亏了他们照应,否则…”
“是啊,为了我们的事,你都耽搁了行程,县里头的事都安排好了吗?要不要紧啊。”
他们这一群人,老的老,少的少,只有郁川一个男丁,要奔波好几日,郁言主动把事儿给揽了下来,连去清县里头任教谕的事都给耽搁了。
郁言摆摆手:“无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