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了然点点头,将门轻掩,屋子里只剩下舒渔一个人。
舒渔刚从国外回来一个月。
四年前出国留学的时候,她几乎是信誓旦旦不会再回来,但是国外的月亮再圆,却抵不过味蕾残留的痴缠眷恋。
不知道多少游子跟她一样,所谓的乡愁,不过是来自一箪食一瓢饮。
所以舒渔到底还是回了家,即使她的家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分崩离析。
舒渔是个吃货,但食物对于她来说,不仅仅是为了果腹,也不仅仅是为了享受。而是二十岁那年开始的人生变故,让她忽然发觉,美食大约是是唯一可以让她汲取慰藉和温暖,来抵抗内心孤独的事物。
回来这一个月,她几乎将城中著名的馆子吃了个遍,四年来受尽折磨的味蕾,终于稍稍得到安慰。
只不过她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所以她一直还在寻觅。
菜上来的得很快,二十分钟不到,五菜一汤,摆上了面前的圆桌。
清蒸海蟹,豉汁青口,香煎鳕鱼,油焖大虾,小菜是时令的丝瓜尖儿,汤则是老鸭瑶柱汤。
这种不能点菜的私家菜馆,最有意思的地方,大约就是让人可以有期待,也能够给人一丝惊喜。
这五道菜并不算特别,都是家常菜,但还是让舒渔颇有些意外,因为江城并不临海,这六道菜却有五道是海鲜。
偏偏舒渔曾经在海边城市上过四年大学,最后那一年甚至大部分时间是在城市的海岛上度过,所以她算是个对海鲜有着很深情结的吃货。
然而出了那座海边城市,或者说那座她曾生活过一年的小岛,她在别的地方再吃海鲜,却很难找到她想要的味道。
男孩摆好盘,微笑着退出去:“舒小姐,请慢用!”
舒渔朝他点头笑了笑。
屋子里再次只剩下她一人,以及桌上的几道菜肴。
舒渔拿起了筷子。
不得不承认,这家隐藏于巷陌的私房菜,确实有着让老饕们追求的道理。
食材新鲜,用料简单,做法传统,每道菜最好地保留了食材本身的鲜味,又因为独到的烹饪技艺,让本来寻常的食材多了几分惊艳。
味蕾最特别之处,大概是带着它独有的记忆。
舒渔一一吃过几道菜,便渐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似乎从舌尖涌上来。尤其是当她喝下第一口汤时,那种从味蕾到胃部的温暖,仿佛一下打开了她尘封多年的记忆。
这小小的屋子里,时光好像静止下来。
她忽然眼睛有些发热,反应过来,又兀自笑着摇摇头,摆脱掉那莫名浮上来的情绪,继续享用桌上的美食。
五菜一汤,一个人自然是吃不下的。
服务的男孩,询问后贴心地为她打了包。
舒渔提着两个餐盒,跟着男孩出门,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我可以见一下你们老板吗?”
男孩有些歉意地耸耸肩:“老板只负责做菜,自己不招待客人,而且他刚刚已经离开了。”
舒渔浅浅笑了笑:“我给杂志写美食评论,所以想和你们老板聊一聊。不知道方不方便给我一个他的号码?”
男孩有些犹豫,但还是点点头,拿出纸笔写给了她一个手机号码。
出了巷子,打上了出租车,舒渔拿出男孩写的那张纸条,拨通了上面的手机号码。
电话响了好几声后才被接通,一声淡淡的“喂”从那头中传来。
舒渔这才想起,自己忘了问那男孩他家老板姓什么。
她嘴角弯起,温声道:“您好,冒昧打扰了,我是刚刚在您家私房菜吃饭的食客。”
那头的男人低低笑了一声,不紧不慢道:“是不满意么?要投诉?”
他的声音很年轻,带着几分磁性,十分好听,只是这语气听着像是在调侃,却又有些疏离冰冷。
舒渔想,这应该是个骄傲的男人。
她笑了笑道:“不,您误会了,我非常满意。我是美食评论的撰稿人,很少见到能把家常菜做得那么美味的厨师,所以想写一篇您私房菜的食评。但有些问题想请教,不知是否方便?”
男人轻笑:“当然。”
舒渔轻轻吁了口气,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问题,就是好奇想知道,您为什么会开这样一家私房菜馆?不做宣传,每个星期还只营业一次,看起来完全不是为了赚钱。”
舒渔写食评,喜欢挖掘美食背后的故事,这大约就是女人八卦的天性。而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那头的男人默了许久,久到让舒渔几乎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挂断了电话,他的声音才慢慢传来。
他说:“我在等一个人。”
“嗯?”舒渔有些不明所以。
男人又道:“等一个来了就不会再离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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