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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当事情、场景、情况、环境....等等这些因素变化过大的时候,绝大部分人的意识往往会出现衔接不起来的情况,至少初次经历时,会这样。就好比说,绝大多数人就算没有看过也听说过的X墓笔X,它少年篇里的主角从一个每天都要在教室里奋笔疾书,讲台上老师唾沫横飞,书桌上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堆得放不稳,测试试卷一沓一沓的能把你从头到脚埋住的学生,突然被拉到沙漠里“旅行”,脚下一个趔趄就会趴到地上摔个狗吃屎,漫天的黄沙劈头盖脸的打下来,身边的同伴声嘶力竭的喊快跑啊!——再回到课堂里,上帝啊——
恍如隔世。
——恍如隔世。
虞晚现在也就这样觉得的。
当然了,虞晚肯定没有去一趟沙漠冒险还能活着回来的本事,她去了最多能活一集;这个作者也没有能写出那种程度故事的本事,要真写最多能写个标题。
但这不妨碍这种感觉,恍如隔世的感觉,让人觉得那些疯狂和刺激的东西其实都不是事实,不过是眼睛一闭之后大脑擅自不休息......
虞晚抱着被子把自己捂在床头的布偶堆里,一动不动。
不仅恍如隔世,她现在还感觉很脱力。
她有点想不动事情了,她觉得。
——什么事情呢?
“昨晚的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申屠哲的房门口。”
这件事。
...
这件事。
虞晚在布偶堆里眨了眨眼睛,毫无疑问的漆黑一片,什么光都进不来,造型可爱的布偶们互相倚靠着,搭出一个极度私密又极度脆弱的窝。
为什么呢...
【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不是吗?】
...
是。
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少女突兀的翻了个身,卧室的顶灯是很柔和的光线,可乍然从一片漆黑里脱出的眼睛依旧承受不住,生理性的被刺得紧紧闭上。
...
......我知道呢,我记得呢。
是我不想了。
是我不想再这样,只能被动接受一切已经由对方做出决定了的“结果”。
是我不想再“一无所知”。
是我开始想了。
是我开始想知道,我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是我开始想知道,过去和将来会发生的事。
是我开始想知道,我已经被那个神秘的“亲人”安排到了哪个地步。
是我开始想知道,我的存在,究竟无所谓到了什么样子。
我被剥夺了父母家庭,还被剥夺了廉耻。
我模拟出的情感,让我知道我也能遇到寒暄的同学,夜谈的朋友,喜欢我的男孩子。
可,在那个人眼里,我有哪怕那么一分一秒,做为“人”而存在过吗?
TA给我吃穿用度,给我出行照顾,TA可以做到这样的不亏待我,为什么会放任我独自经历这一切呢?
是我,开始觉得恐慌。
我开始恐慌我未知的前路,和毫无目的的人生。
最让我恐慌的是,我居然真切的感受到“恐慌”这件事。
为什么?
——为什么?
奴隶如果到死也只是奴隶,宠物如果成骨也只是宠物,那么奴隶不会反抗,宠物也不会自哀。生命体的意识范围就是世界的全部,这是对的,如你所知。
如果我直到黄土一抔也不曾理解过爱和惧,那么便不必替我不值。
可“您”——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您不吝啬对我的教育,您允许我接触和见识,您又这样漠视我本身的存在——
为什么?
您是想观看什么吗?
您是想实验什么吗?
您是...忘记我的存在了吗?
...没有啊。
...
没有啊。
这栋房屋里就存在着您不曾遗忘的证据,您收走了陪伴我成长至今的两个人,换来另一个新的,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要怎么办呢?
我...
......
我...
我想了很久,但我必须承认,想了很久,也还是仓促的。
可我等不了了。
我再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失去了最能告知我过往的两个“亲人”,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一点都没有了。
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不过,好在。
这从来就是最荒诞、又最可靠的办法。
让我想想,那句话是怎么说。
“试一试,如果成功,那就成功。如果失败,不过也就是退回现在。”
这就不用考虑了。
还有谁的“现在”,比我更无惧失去呢?
【我想,至少拥有一个
', ' ')('“我的人”。】
“我的”——
思绪戛然而止。
适应了光线强度,躺在床上的少女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至此为止,她想不动了。
这份迫切驱使了她的夜半叩门,随后一切发生——感觉如何?
...如何?
虞晩抬手压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不知道...这是如何。
从目的的角度来说,她必然是向成功迈进了的,她确认了她想要确认的第一件事,即申屠哲这个人,来到这栋房子里的这个举动,他并不是全然“被驱使”。
他似乎,喜欢了自己,挺长时间?
他是愿意的。愿意和她相处,愿意停留在这里,愿意为她付出。
——这很好。
他是愿意的...
虞晩在心里小声的念了一遍这句话,胸腔里奇异的弥漫上一股酸涩,像她轻薄的捏碎了一个未熟的桔子,青色的皮,苍白的脉络,酸涩的汁水,混成难看的一团,啪嗒掉下来,不要了。然后他——
他弯腰拾起来,把那一团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
...
......
这不好...
她听见沉默了许久的那个自己嗫嚅道。
如果...如果他真的是“自愿”,那么,那么...
我们最不应该伤害的,就是他呀...
哦,是啊。你说得对,那你觉得,除了通过他,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
嗯?
......
有吗?
...没有。
没有。
...没有啊...
我...
我真不想面对啊。
虞晩搭在眼睛上的手滑了下去,有些浑噩的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说实在的,她真的被阻住了。
她高估了自己的执行能力,也高估了自己现在这种...似乎每分每秒都比过去的一分一秒要更为真实的情绪。她现在坐在这里,被这种骑虎难下的感觉逼得生出几分焦头烂额,愁闷得直叹气。
如果坐着叹气能解决问题就好了……
虞晚心里一团乱糟糟,从床上挪下来走到门边花了少说五分钟,握上门把手再多两分钟,才深吸一口气打开的房门。
申屠哲今天忙得很,他那一床的...是吧,都得洗过绞过晾好换完,南方的冬天里搞这么一遭,是个人就知道得多费劲。然后呢,在这种情况下,虞晚混混沌沌的醒来时,身上已经被收拾清清爽爽了,假如不是那儿还确有着酸胀和涩疼的感觉,虞晚指不定真能以为是个疯狂的梦了。
...
疯狂的梦啊...
虞晚又一次做贼般轻手轻脚的下了半旋楼梯,扶着扶手矮下一点身子来张望应该在一楼准备晚餐的那个人,忐忑又紧张的思索着要怎么跟他讲话呢,用什么态度合适呢,应该...
客厅里亮着一盏薄黄色的灯,中间过渡到餐厅的区域里的壁灯是最小档,再往里,厨房内灯火通明,透明的玻璃门拉开半扇,空无一人。
...诶?
攀着扶手的少女有些诧异,又有些茫然,不自觉的直起身体,往下踩低几阶楼梯,站在可以全览一楼公共区域的地方,再看了两圈。
转过身,往上走,仰着头去看上面。
...人呢?
虞晚愣了两秒,手指在睡裙上拽出皱巴巴的一个旋,径直的往一楼的房间里跑。
不在。
卫生间。
不在。
...
她看向被客厅拉严实的窗帘挡住的前院。
挡着的,看不见。
...
申屠哲...又出去了吗?
他...出去做什么呢?
少女把目光移到一秒一秒走动的钟表盘上。
这个季节,这个时间,外面肯定是天黑了的,平时这个时候,威叔和婶婶都是一定会在这里的。
虞晚顿了顿,踩在柔软棉拖鞋里的脚有些僵硬,往窗帘那走。
——“咔擦。”
!
虞晚猛的回头。
“小姐?”
是申屠哲。
他从屋外进来,玄关处放着一只鱼缸,竖着的,得踏进来一步才能看到虞晚现在站的地方,他显然也有点讶异——讶异虞晚自己下楼了这件事?不过他的面部表情并不丰富,最小档的壁灯也照不太清楚他肤色偏得深些的脸,虞晚就只能看见他很快的把带上门的那只手往外套的口袋里放了一放又拿出来,利索的换好鞋走近来:“您醒了...觉得冷吗?这个温度还合适吗?”
他毕竟刚刚从屋外进来,目光专注,吐息温热,但周身一层冬季的寒意。
虞晚有些迟缓的眨了眨眼,随即点了
', ' ')('点头,声音轻细:“你...去做什么了呀?”
“没有什么的。”申屠哲说,“比起这个,您下楼来多长时间了?是饿了吗?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您去餐桌那稍等,我马上装盘摆出来。”
虞晚顿了顿,抿着嘴唇笑了笑,声音听上去有点儿不好意思:“...是有点饿啦...”
不知道为什么,她没回答他的前一个问题。
但这对申屠哲来说并不是大事,得到她的这个肯定回答,他的动作登时就又快了些,虞晚慢慢腾腾的往餐桌这走,就看着他在前面利索的开了餐厅的大灯,然后进到厨房里捣鼓捣鼓,飞快的就端出来两个四个五个碟子加一个小汤盅,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在才还没把坐垫坐热的她面前摆出丰盛一顿晚饭,心里升起来雾气一样的一层自己都分辨不清的莫名情绪。
不是欢喜,也不是悲伤;不是恐惧,也不是无畏。
她松开了拽着自己睡裙的那只手,平贴在腿上,慢慢的顺了拽皱的裙子好几下。
申屠哲在给她盛米饭,洁白的碗,有一个防止烫手的小耳朵握柄。
“...我身上好酸哦...一点都不舒服。”
..啊?
手还放在煲盖上的申屠哲一愣,有些愣的端着那个可爱的碗走近来,轻轻的放到她面前,喉结滑动了一下,肉眼可见的犹豫和犯羞,耳垂薄薄的红了。
“..是...是昨晚...”
“是啊..”
乖乖坐在餐桌边的少女仰起头,这样的角度,她精致的面庞一览无余,星子般的眼里落满明亮的灯光。
她抬起手,细白的手指摸上他的衣摆,拉住那。
她仰着脸,红润的嘴唇微微张着,露出内里糯米白的牙和猩红的舌尖,拉住他,贴上来。
尖巧的下巴抵上他的身体,胸怀的正中央,心脏的斜下方。
“哲哥哥....要是吃完饭了,还有地方饿,要...怎么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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