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扬波是在三天后醒的,路曼曼告诉她咪咪因为身体太弱,又从楼梯上摔了几次,淋了雨,抢救无效死了。
灰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的时候,让她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失神了许久之后,凌扬波重新闭上了眼睛。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只是呆滞地躺在床上,一声不响。
路曼曼给凌扬波削完一个苹果后,终是忍不住去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她只有在高一那年见过,那时候的她患上了轻度抑郁症,那些人对她的辱骂、踢打她甚至一声不吭,自己带她剪头发,那双澄澈干净的眼中全然空洞了。
路曼曼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整理好情绪后,扬起笑容走到凌扬波的病床边:“我削的还不错吧?是不是特别甜?”
“嗯,甜。”凌扬波回了她两个字后,又呆滞地盯着手中的苹果,良久之后,她看着路曼曼说出了这一星期最长的一句话。
“我想见江冰蟾。”
路曼曼一瞬间揪紧的衣服,眼前又起了雾气:“值得吗?”
“值得。”
目光涣散的凌扬波无意识地碎声呢喃,眼下凌扬波能奇迹般醒来,路曼曼觉得已万幸了,失血性休克、多处骨折……她甚至都不敢去想,抢救不过来了怎么办?
房间内只剩下江冰蟾和凌扬波。
良久的沉默之后,江冰蟾深深地看着她道:“那些人已经被抓了,学校会给予开除,而且她们已经成年了,可以判……”
“不用了。”凌扬波空洞的眼神从恢复了点光辉,如同快要燃烧殆尽的蜡烛。
“什么?”
“原谅她们吧。”
“凌扬波……”江冰蟾不解,平时那个你骂我一句我还你一拳的凌扬波去哪儿了?
“打我这样的人,脏了她们的手,我才应该跟她们说——”凌扬波笑了起来,温暖的笑容如同高一那般,什么也没变过。
“对不起。”
这三字的语调如同那天江冰蟾挡在她面前朝着那群女生道歉般的平平淡淡,可江冰蟾却听出来一股告别的味道。
“你……”
“我现在额头上包着的样子是不是很丑?”凌扬波摸了摸绷带,挺厚实的,右手上也夹着夹板:“终于正大光明的理由翘课了。”
“不丑……”江冰蟾清冷的墨眸氤氲起一层雾气,如此失态的江冰蟾还是她第一次见呢。
“快要全市联考了吧?”凌扬波看向窗外橙色的夕阳余晖静静地打在窗台的一盆绿植,只是冬天的绿色倒显得压抑。
她细长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打着一层阴影,长发垂在瘦削的肩头,遮住了一半的脸。
“12月29号开始,考两天半。”
“还有5天,你去复习吧,别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而且在医院待着也不好。”凌扬波撩了撩耳朵的发丝,温和地说道。
江冰蟾沉默地看着她,墨眸是可见的复杂,还有难以言喻的苦涩。
“江冰蟾,这般傲气的人可不会在我面前掉眼泪的。”凌扬波目光澄澈,轻轻地一笑,再也没有之前针锋相对的尖锐,仿佛眼前这个温和的女孩子才是真正的凌扬波。
江冰蟾也仿佛重新认识了她一般,澄澈温暖的眸子,像冬日的炉子,点点星光,微暖人心,而看不见的深处却是一潭死水没有波浪,看不清池底,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别哭呀,一哭都太丑了,江冰蟾不会哭的。”凌扬波见江冰蟾落了泪,紧张地抽着一旁放置的纸巾给她擦泪。
“为什么我不能哭?”江冰蟾嘴唇轻轻翕动着,生怕吓跑了眼前的人,她现在才意识到,她已经抓不住她了,就像气球一旦放手了,就再也没有抓过来的可能。
“因为你是江冰蟾啊。”
“嗯?”
“江冰蟾是个清风霁月的人啊。”凌扬波并没有看江冰蟾,而是没有焦距地盯着空白的墙面:“明月皎皎,十分美好。”
“我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江冰蟾再次苦涩道。
凌扬波重新看向她,定定道:“你是小神仙,一直都是。”
突然后悔幼时为什么要如此幼稚,偏偏要与她争来抢去的。
江冰蟾说不出话了,两人又是良久的沉默,凌扬波看了看前面的钟道:“你回家吧,太晚了不方便回去。”
“好,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凌扬波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
等江冰蟾快要出了病房,心中思索许久的话问出了口:“祝你们永远幸福,一直。”
说得另一个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谢谢。”
“再见。”凌扬波无声道,眸中的光芒再次黯淡下来,甚至比之前更为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