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1 / 2)

沈郁跟着小厮过去,偏院比前院冷清多了,看起来废弃了许久,连个打理的下人都没有。林晏正坐在亭子里等着她,一人一酒地喝着,穿着绛红色的衣袍,束着金冠,面色如绯,就仿佛是喜气洋洋的新郎官,正等着他的新娘。

“你来了。”他喝得有些醉了,微微合着眼睑,半撑着头,示意她坐在旁边,“坐吧。”

落了灰的石凳已经擦拭过了,沈郁拂袍而坐,桌上还备了她的酒杯,“你知道我会来?”

他点头,笑道:“你肯定会来找我算账啊,你信任我,我却出卖了你。”

沈郁沉默了一下,说实话,她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只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所以无论如何也得来要个答案,“你说与不说,都不会影响他的选择,也不会影响这件事的结果。与其说我是来找你算账的,还不如说我是来要个答案的。晏世子明明答应了要帮我,又为何要出尔反尔?”

“刨根问底,这很像你。”林晏在这里等着她,本来就是想给她个答案,没想过要隐瞒什么,“我说与不说,确实不会改变什么,我把这些事告诉太子爷,只是想要借他的口,把整件事告诉皇太后而已……”

沈郁想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做?”

“因为这世上能阻你不顾一切的人,只有她了。”林晏毫不避讳地望着她,说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沈郁,你还记得你是皇家的人吗?我们自小在宫里学习、玩乐、受人敬仰,享受富贵权利的同时,也有我们要背负的责任与使命。背叛皇家,便意味着否认自己的家族、自己的过去,你一旦开了这样的先例,皇家不会饶恕你。”

“可他是无辜的,我并非背叛皇家,我只是不愿看着他蒙冤而死。”

“我想凤千瑜他,并不无辜。”林晏一语中的,直击她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他那日的离开已经意味着背叛了皇家,即便将来皇上醒了,还了他清白,他也是板上钉钉的叛贼,谁也救不了他。”

沈郁有些脱力,她看着面前波澜不惊的晏世子,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第一次认识他,“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他的选择了?也猜到太子爷会怎么做,猜到我会怎么做,一切都在你的设想之中?”

他没有回答,只晃动着杯中的酒。

“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停住了手,眼睑轻颤,酒意袭上心头,徒增酸涩,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让你回到当初,回到不曾认识过凤千瑜的模样。我想看到你在朝堂上意气风发、决胜千里,想看到你在诗会上挥笔成诗、落笔成章,想看到你在听音楼肆意姿态、无拘无束,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他毁了你。”

“你觉得他会毁了我?”

“沈郁,你自从认识了他,就变得越来越不像你了,你想试图跳出这些条条框框,可你还是皇家的人,头上仍然顶着皇家人的帽子,周围立着皇家的围墙,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牵连着皇家的脉搏,即便是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皇家想一想。况且你还是朝廷的命官、百姓的依靠,你若是包庇罪人,你让天下人怎么想?你让百姓如何信服?”

她听到这里,好像终于听明白了。

她首先,是沈家嫡女,是皇家人,是工部侍郎,然后才是她自己。

沈郁离开的时候,思绪都还没完全抽回。她在前院碰到了风栾郡主,她坐在轮椅上招呼着她过去,语气和蔼,一如她小时候寄养在林家之时,视她如亲女,在冰冷的世间给她以温暖。

她忽然觉得有些泪目,皇家是给她套上了“规矩”的枷锁,可也给了她坚强的依靠和向上的阶梯。

她走了一半,又想起自己还没跟他说一句恭喜,又转身折了回去。林晏已经喝醉了,酒壶滚落在脚边,摔得四分五裂,染湿了衣角。

他拨弄着桌上的琴弦,音不成音,调不成调,绛红的衣袖落在琴弦之上,染上了院子里落下的灰,满脸的失意失落。

他自小就是这样,有事都憋在心里。

憋坏了也不会与外人道也。

沈郁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拍掉他衣袖上的灰,他显然是没想到她还会回来,趴在琴弦上,仰头看着她,“你怎么又回来了?”

“还没恭喜你,高中一甲。”

林晏终于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就跟要哭了一样,他把头埋进绛红的衣袖当中,眼眶都带着湿润,又抬头拉着她的衣袖,舍不得松开,眼底尽是对她的眷念,“沈郁,你知道吗?其实我……”

其实他从小就很喜欢她,甚至在梦里都会梦到她粉雕玉琢的可人模样,在她失而复得之后,他就暗下了决心要好好地保护着她,不再让她那么孤苦无依。他那个时候就想拉着她的衣袖,同她一起玩耍,可她不喜与人触碰,一脚将他踹下了池子。冰冷的水迎面而来,湿透了他的心,也将他的旖念都冻结成冰。

从此以后,他的心事便再也无法说出口。

渐渐凝成他最为悔恨之事。

他紧紧拉住她的手,埋在她衣袖上不肯抬头,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失态的模样,可他当了一辈子的谦谦君子,在她面前却总是难以自持,“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当年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沈郁难得没有反抗,她将手轻轻放在他的头顶上,有种无声的安慰,“其实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只是不喜与人触碰,对那件事我很抱歉,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她的解释,他等了很久很久。

终究还是等到了。

第174章 本心与立场……

林晏喝到最后, 完全是喝醉了,他枕着她的衣袖,絮絮叨叨地说着以前的事, 说到最后酒杯都抓不稳, 落在沈郁的鞋子上。

沈郁看他借酒消愁,一点也不像中举之人, 忍不住问他:“你今日大喜, 可是真的高兴?”

他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咧嘴笑了笑,似苦非甜,“当然高兴啊,这不就是我的梦想吗?中了举, 当了官, 站稳了自己的脚跟,才有资格去保护别人……”

可沈郁还记得他的诗集里, 曾经写过“不为黄白折懒腰, 何须酒色侍权贵”这样的诗句,心里顿时觉得不是滋味。他分明就是不喜欢官场,他也看不起卑躬屈膝之人, 可他再怎么讨厌, 还是得拼了命地挤进去,因为这样他才会有实权。

沈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其实很懂他的心情,她当初也是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入了官场,如今早已变得世故圆滑,刀枪不入。

“晏世子莫怕,没什么好怕的。”

他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 肩膀慢慢放松了下来,沉沉睡了过去。

望言扶着他回去歇息,沈郁坐了一会儿,又见侍女推着风栾郡主过来,连忙起身迎接。

“我还是头一回见言之喝成这样,上次你没来,他的伤心都还捂在心里头没发泄。”风栾郡主的身体不好,说话总是中气不足,叫人不敢轻易答话,“要说这事也怪我,若是当初我没有迟疑,亲自去向太后提亲,他也不会被逼到这一步。”

沈郁在一旁听着,不知她说的是哪一次,“上一次我没来吗?”

“你来了,可正好撞见侯爷和那外室,你便又走了。”风栾叹了一口气,“言之那天很是失望,可他都藏在心底,我那天也被气病了,他陪在我身边不眠不休,我还告诉他,他该娶个能帮他站稳脚跟的世家贵女,事后想想,他那时该有多难受……”

沈郁对那件事完全不知情,她去赴宴也仅仅是因为答应了晏世子,撞见了他们家里的人也是自然而然地避嫌,后来郡主生病了,她也是费尽心力去寻人参,丝毫不知林晏的心思,更不知风栾郡主原是要去向皇奶奶提亲的。

“他要入仕,也是我逼着他的,我告诉他没有权利,你连保护他人的资格都没有。他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会拼尽全力去争取,可我看他那样,我也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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