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璟,跑这么快作甚?”
话音刚落,忽觉腕上一疼,苻离攥着她的手阴沉道:“你跟我来。”
“哎苻离,你轻点儿!”
姜颜被苻离拽上马车,才刚坐稳,便见苻离撩开车帘吩咐赶车的下属:“走!”
那名年轻的锦衣卫挠了挠头,小心问道:“那个大人,去哪儿?”
苻离冷冷道:“人少的去处,不要停!”
他的面色实在是说不上好,姜颜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低头揉着腕子缄默,又不住拿眼睛去瞄身侧之人。
下一刻,偷瞄的她被抓了个正着。
苻离双手搁在膝上,面色冷得能结霜,眸子里却蕴着怒火,问道:“玉呢?”
马车摇晃,姜颜看了他一会儿,才问道:“你都知道了?”
与此同时,坤宁宫内,皇后倚着案几端坐,精致的妆容难掩病态,接过太子递上来的名单看了看,目光在某个名字上久久停留,忽而一笑:“果然有她。”
想到了什么,她对坐在一旁的苻恪道:“苻卿,听闻老国公给令公子和姜颜指了婚事,既然姜颜选择科考,那这婚事是否……”
苻恪自然明白皇后的意思,悠悠起身,从袖中摸出半块残玉呈给一旁的宫女代为转交,这才沉声道:“臣蒙圣恩浩荡,有幸位列百官之首,自然当做表率、恪守朝纲。臣已告知宁阳县令,姜颜也归还了信物,苻、姜两家的婚事就此作罢。”
张皇后摇了摇头,道:“这丫头聪慧果敢,是个成大事的……可惜了,她原与令公子是一对璧人的。”
皇后虽这样说着,可面上却不见多少惋惜。
苻恪并不表态,只躬身道:“臣告退。”
皇后对太子道:“皇儿,送一送苻卿。”
朱文礼道了声‘是’,又转而对苻恪道:“先生请。”
不多时,朱文礼送客回来,见皇后依旧倚在案几上,眉眼间流露出些许笑意,便道“
母后今日很开心?”
皇后回神,朝太子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继而道:“姜颜此举,或许于我们而言恰是因祸得福。”
朱文礼撩起朱红描金的下摆,在皇后对面坐下,诚恳道:“儿臣愚钝。”
“你啊!知儿莫若母,你若真的愚钝,会那么痛快地为姜颜保荐?”皇后收拢名单卷轴,叹道,“薛、张二家沆瀣一气,怕是在朝中走不长远,姜颜入仕会为你带来新的人脉甚至是肱骨重臣。待你培植势力,有了心腹,朝中换一换血也未必是件坏事。”
朱文礼笑得温润憨厚,可眸子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澈。
皇后又道:“再有,你已及冠成年,东宫也是时候需要一名女主人了。”
朱文礼一怔,垂首内敛道:“母后,儿臣没有心仪之人,不想……”
“皇家哪有什么真情?出身样貌皆不要紧,关键是够聪明,能助你坐稳江山才是正道。”说到此,皇后悠然道,“国子监十三个女孩儿大都指了婚事,唯有姜颜,本宫欣赏得很,却至今未动她……”
话说到此,弦外之音已是明了。
朱文礼并不见多高兴,只是笑着摇头:“母后,君不夺臣妻,姜颜不行。”
“以前的确不行,但她现在与苻家解了婚约,那便谁都可以追求她,包括太子。”皇后意味深长地说,“你一向仁厚,姜颜生性果敢,背后又有姜家和陆家,你们联手,朝堂内外必能激浊扬清。”
第60章
“这事我原本要同你说的, 但你好几日没有音讯, 我便想着下次见面再谈。”马车内, 姜颜歉疚道, “却不想, 你先一步知道了。”
马车摇晃, 苻离却坐得稳如磐石,连衣裳褶皱都不曾变动, 浑身上下透着寒意。见他不说话,姜颜又小声说了句, “反正,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件……”
“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件?”苻离凉凉一瞥, 望着姜颜几番深呼吸, 才冷声道,“你可知道那是我们的婚约?姜颜, 你心里……可曾有我?”
最后一句他说得极沉极低,还有一丝压抑的颤抖,落在姜颜耳中却如千斤重击。
“你这是什么话?”姜颜无法相信这般质问的话语竟是从苻离嘴中问出,一时心中酸涩, 苦笑道,“我从小随行自由, 自从与你在一起后, 你可曾见我多看别人一眼?我心里有没有你,你难道感受不到么?”
方才苻离问出那番话,心中便已隐隐有些后悔, 只是正在气头之上,又拉不下脸来道歉,便扭过头去道:“婚约你都可以随便舍去,还有什么是不能舍的?”
“你这话可冤枉死我了。那块玉定的是我与定国公长孙的婚,当初你不顾一切去了锦衣卫,险些丢了苻家大公子的身份,我也没怨你舍了我呀?”姜颜揉了揉鼻子,也扭过头去不看他,闷闷道,“对我而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玉,而是你。”
一句话足以令冰雪消融,苻离猛地转过头来,喉结几番滚动,嘴唇几番轻启,再开口时语气柔和了不少,“姜颜,你已经还了两次玉了,我心中难免多想。但你以后……以后涉及我俩的大事,你一定要先告知我再做决定,听见了么?”
马车不知道走到哪里了,隐约可以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热闹非凡,应是官差在挨个给乡试上榜的新举人们报喜,姜颜听了反倒空落落的,不觉得有多开心。
见姜颜不笑也不说话了,苻离心中一紧,耐不住沉默似的悄悄拉住姜颜搁在身侧的手,摩挲了一番,才示好般说,“只要你点点头,多久我都等你。”
姜颜这才斜过眼来看他,不点头也不摇头,手肘撑在车窗上坚定道:“那块玉,是你家长辈留下的,你爹要我便还他。从今往后,我会靠自己的努力和你走在一起,除非是你先放手。”
话刚说完,苻离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拥住,字字清晰道:“我说过,除非是我死,否则你一辈子也别想放手。”
姜颜听着他略微急促的心跳,心中的郁闷消散了不少,半晌才从他怀里挣开,“好热,你放开!我怎么觉得,什么便宜都让你占尽了呢。”
怀中一空,苻离垂下眼盖住失落,伸手拿出藏在衣襟中的半块残玉,“既是如此,我这玉也不要了,下次我再送你更好的信物。”说罢,他拢指用力,将那半块玉拽下来放置座位一旁。
姜颜哼道:“不必啦,你送我的玉簪我一直收着呢,权当做新的定情信物罢。”
“那你送我的护腕,我也要日日戴着。”苻离立即表态。
如同拨云见日,姜颜歪歪扭扭的坐着,笑道:“你说你这人,平日端庄稳重又运筹帷幄,怎么今天就这般耐不住气,还特地跑来找我兴师问罪……要知道,今日可是我中举的吉日呢。”
苻离道:“也只有遇见你的事,我才会乱了分寸。”
“狡辩。”姜颜眯着灵动的双眸,像一只慵懒的猫儿,“我们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睡也睡过了,你还是不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