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阿瑶没吱声,宴声伸手去解带子,却被小丫头一把按住了手,按理说经过一番血战,她精力已经耗尽,可此时她力气大得惊人,就连宴声也无法动弹。
宴声皱眉:“阿瑶?”
小丫头断断续续道:“哥……别再浪费时间了……阿瑶好得很,再往前一点点……你看到前头的亮光了吗?”
宴声抬眼,前头黑漆漆一片,没有一丝丝亮光。
他轻声道:“看见了,我们很快就到。”
“嗯……”阿瑶把小脑袋往宴声颈窝埋得更深了一点,“哥,你还记得小时候……哄阿瑶睡觉,讲的故事吗……”
宴声又躲过一箭:“记得。”
“那你讲给我听好吗?”
宴声踏住树干往前冲了几步:“等安全以后,哥哥就给你讲好吗?讲一天一夜,阿瑶想听多少故事都可以。”
背后小人的声音软软的:“嗯,一天一夜……”
宴声稍稍放心下来,他身形矫捷,犹如丛林里的一只猎豹,腾空而起又轻盈落下,竟将身后的追兵远远甩出去。
树林里很黑,而且是越往深处越黑。宴声背着阿瑶,箭簇越来越少,大部分在身后垂头丧气地落下,他们已经超出了射箭的范围。
树林这头,小厮问道:“郡主,不如我们再往前一些……”
凌晚抬手:“不用,这可是迷障林,任他是杀神还是杀佛,进了这里头,就别想着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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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宴声终于精疲力竭。
这片林子格外难走,所以他期间放慢了步子,终于捱到天明,视线瞬间清晰了许多。
阿瑶的小腿直直地往下坠,带子都有些箍不住了。宴声把她往上扶了扶,唤她:“阿瑶抓紧些,咱们很快就能出去。”
他硬撑着地走着,泥土潮湿又难闻,每走一步就又难受些。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阿瑶回他,他很怕阿瑶睡着了,又晃晃她:“阿瑶?”
小人安静地趴着,依旧没有回应。
宴声扶小腿的手一顿,凉意从阿瑶的小腿蔓延到他的指尖。
刚才他急着赶路没注意,现在才察觉,她的身体怎么这么凉!
心脏突突的跳,他赶紧把阿瑶放下来,却在小人软软落地的一刻僵了手。
阿瑶的左背上,插着一只箭。
那箭几乎贯穿了她的心口,洁白的箭羽已经染成了黑红色,箭身上还有不断往下低落的鲜血。
几乎是一瞬间,宴声觉得自己身体都要爆裂开来,他抱着阿瑶摇晃,也顾不得声音会不会暴露位置:“阿瑶!你醒一醒!”
实在是太晚了,小人像安静地睡着了,连呼吸起伏都不曾有,她终于乖巧地躺在他怀里,像一朵绵软纯洁的云。
粗布裙上殷开了一大片红色的花,妖艳又诡异。宴声想起来她不让他解开衣带,也不肯到他怀里躲着,莫非……
莫非那时,阿瑶就已经中箭了……
少年跪在地上,抱着怀里的小人,止不住地战栗。
多疼啊,他想起以前阿瑶磕破了手指,都要疼得大哭,可她今晚却连哼哼都不曾有过,似乎只是用力抓了他几下。
多疼啊,阿瑶。
她怕哥哥停下脚步,更怕他看到她心口的箭,直接转身回凌王府,那样不好,那样的话,他们谁都逃不掉了。
她忍着剧痛,往哥哥背上贴近了几分。她从小不点的时候就跟在哥哥屁股后头,样样都听他的。
那一次小小的不听话,也没什么的吧,哥哥不会怪她。
宴声暴呵一声,转身就要往回路上走。掌心的短刀已经微微发热,只有嗜血才能让它平静。
“你不可以再回去。”
身后传来一道平静的女声,很沉稳,像暮色下的湖面上漂泊着的孤帆。
第50章这特么的,没别的可能了……
迟惊鹿独自一人坐在桌边,右手拿着毛笔,写几个字停顿一会儿,很小心,也很认真。
那本《赤溪军志》她没看完,书页是零散而破碎的,夹杂着潮湿的味道,字又都是古字,和她以前在季子星房间里看到的那些书一样,只能勉强认个大概。
但她找到了最关键的几个信息,现在要趁着记忆犹存,把它们写下来,说不定能分析出其中关窍。
盛祁州,陶霏。
这两个名字出现了很多遍,迟惊鹿记得很清楚。
笔端落下这五个字的时候,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即便是有些复杂的繁体,她从没写过,却感到很亲昵。
她的字向来不够端庄,可这两个名字却是越看越好看,像树枝上挂的两颗小红果,是种鲜艳的喜人。
如果不是偷听到爹和二姐深夜里的悄悄话,迟惊鹿会一直以为赤溪军的故事,就仅仅是故事而已。
盛家,盛祁州,绝对不是巧合。
她把这俩中间画了个等号。
过了一会儿,又在等号旁边加了个问号。
书中记载的,和说书人讲的很像,只是多了几个确切的名字,比如那个年少有为的少将军,有个威风凛凛的名字,唤做盛祁州。
还比如,战无不胜的赤溪军,在江北的最后一役,是胜利了的,以少胜多,震惊了整个国家,更震惊了大权在握的人。
但是这只军队并没有如期回到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