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惊鹿特别懂六姐,她也是这样,一震惊就只会说“卧槽”。
宴声触摸着烧瓷茶杯上凹凸不平的纹路,并未抬眼看台上的老头,他垂下眼睫,盖住了一闪而过的冷意。
他的声音很低,是种隐忍的压抑。
“的确是个好故事。”
语调平平淡淡,没有丝毫起伏,好像听了一个,早就听过千百遍,耳熟于心的故事。
季安宁:“就这就这就这?你反应也太平淡了吧!”
季安宁(捂胸):“啊,你好狠的心!”
宴声这才看向她,眼中似乎还带着残忍的笑意:“六小姐若是每听一个故事都这么激动,那多来几趟茶楼,可能要毙命了。”
季安宁:“……”
第28章这样,喜欢吃了吗?
几人回到府中,已是傍晚。说书人讲得太生动,台下的听众都忘了时间。
茶馆老板乐呵呵地数着茶钱,一高兴甩了几个铜板给他,老头也不嫌弃,接过赏钱藏在袖中,佝偻着腰身又回到暗影里。
迟惊鹿今天听了故事,心里怪难受的,她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堵得慌。一路上季安宁倒是兴致高昂,觉得自己真是选了个好地方,叽叽喳喳的,迟惊鹿却一句话都没说,低头像个小鹌鹑,跟在大家身后移着步子。
明明是一个胜利者的故事,可她丝毫都没体验到酣畅淋漓,只觉悲壮。那故事入了耳,钻到心脏里,搅得她思绪杂乱,牵动着浑身都隐隐作痛。
赤溪,被鲜血染就的溪水,是有多残忍啊。
一进院门,她就飞快地钻到草丛里,眼巴巴地守着兔子窝去了。
此时此刻,迟惊鹿只想静静地待一会儿,用毛绒绒的团子来安慰自己。
季安宁大大咧咧的,丝毫没注意到妹妹的情绪变化。她的性子向来来去如风,此刻余兴未消,强烈的倾诉欲让她非常想揪个人,由她来复述一遍这个故事。
她看了一眼身边神色冷淡的少年。
宴声很有眼色地挽起袖子:“我去厨房打下手了。”
季安宁“切”了一声,立刻调转方向,激动地拽住没来得及走掉的季子星,满怀期待:“九弟,咱俩讨论讨论!”
季子星:“嗯……六姐想讨论什么?”
季安宁:“当然是今天的故事呀!你不觉得它很动人?没有什么想说的?”
季子星往不远处扫了一眼,抿了抿唇,“我……”
“来来来,坐这儿说!”季安宁把弟弟拉到石凳子上,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你先说吧!”
季子星:“……”
小兔子还没睡醒,它蜷缩在安稳舒适的窝里,呼吸均匀。迟惊鹿也不着急,她干脆撩起裙子,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膝盖。
夕阳西下,一切事物的颜色都变得更加艳丽。柠黄的裙子四散开来,如同雏菊花瓣,在绿色的草地上显得格外明艳活泼。
她乖乖看了一会儿,用手戳戳小兔子的屁股:“好软。”
迟惊鹿喜欢一切毛绒绒的东西,除了毛毛虫。那些或长或短的软毛握在手心,给人一种很安心的舒适感。她在房间里堆了很多玩偶,高兴的时候摸摸它们,难过的时候就把它们平铺在床上,然后一个猛子扎下去,躺进一片温柔的海。
什么时候喜欢的她忘记了,只知道书包上要挂毛绒绒,文具盒里要放毛绒绒,冬天是她最喜欢的季节,因为一低头,就可以蹭到羽绒服领子上的鹅毛,幸福感瞬间包围全身。
来到这个世界,比较遗憾的就是她苦心孤诣收集起来的玩偶都不见了,她还郁闷了好几天。
所幸又买了一只小兔子,勉强能填补上这块空白。
季安宁对九弟的反应非常满意,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从来不插话,她就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自己的看法。
“这故事太夸张了,哪有人十岁进军营,十九岁就成将军的?”
“爹爹那么厉害,也是等二姐出生后才被封为大将军的呢!”
“三千对两万,我才不信!”
季安宁的嗓门大,迟惊鹿听得一清二楚,她一边逗兔子一边听一耳朵。时间久了,却觉得左脸灼热,好像被谁远远地看了很长时间,自己先害羞了似的。
丫鬟和仆人们各司其职,步履匆匆,没人盯着她看。
疑惑地转头看向石凳上的二人,六姐兴高采烈地发表感言,压根没往这边瞅。小白花……
小白花似乎完全没发现迟惊鹿探寻的目光,他正听六姐讲故事,一脸平静。
迟惊鹿挠挠头,把错觉赶出了脑子,又垂下眼看小兔了。
兔子正在闭眼休息,猛地被人一碰,浑身抖了抖,离女孩远了点。
女孩继续戳它屁股:“别躲我呀。”
兔子回头瞪了她一眼,干脆正面朝她,把毛绒绒的屁股藏了起来。
迟惊鹿郁闷道:“不要不理我好吗,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可以让我摸摸吗?”
红宝石般的眼睛眨了眨,好像真能听懂她说话似的,不情不愿挪了个窝,把自己的身体舒展开来。
女孩嘴唇微微弯起:“真乖。”
她把兔子全身都揉了一遍,心情好了不少。抬头想叫六姐过来一起喂小兔子,却发现石凳上已经空空如也。
迟惊鹿:?
刚才不是还在热火朝天地聊天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