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将途中的美景化成一张张照片时,我们可曾知道或许那景,那物便是一段逝去的历史。时光,会冲淡我们初遇时的欣喜,然,历经岁月之后,铭刻在脑海里的是旅程中,那些不经意与你邂逅的一段往事,且越来越清晰。
一段旅程一段往事。
乌鲁木齐是我认为最不像中国城市的城市。街上的清真寺,维族人热情的语言还有新疆女孩的姣好容颜,一切都因这座城曾经属于这两个字西域。
这是个有神秘往事的地方。
相比较湿润的江南气候,这里气候干燥。出生江南的人,对于大漠戈壁,总会心生向往。秋天对于新疆来说,是奢侈而短暂的。避开了人流汹涌的天山天池,在新疆博物馆里静静的徘徊。透过谜一般光晕的陈列品,让你真实的感知到了你来到了远方的这座城,这不亚于看一场唯美绝伦的风景。
先去博物馆,是这些年旅途中养成的习惯,它能让你迅速的融入到一座城的风骨中,也会让千篇一律的旅途生活,活色生香起来。
曾经丝绸之路上的西域列国,它们有的静静的躺在沙漠深处,等待着人们将它们重新唤醒,而有的还在沿用着千年前的地名,我在一处橱窗前停顿了下来,久久不愿离去。这里陈列着一些简单木牍,有的呈长方形,有的呈楔形。木牍上面刻着一些形似蝌蚪的文字,古拙中透着一些幽远气息。
看了一些介绍,知道这是一种叫佉卢文的文字,发掘自一千七百年前的尼雅遗址。
因那里曾经流淌着一条叫尼雅的河流而得名。
在尼雅遗址的范围里,更有一个已经逝去了的古国,叫精绝国。它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小国。原来并不为人知的这个古国,却因为前几年的一部影片而声名鹊起。
这,又是怎样的一个国家呢?为何佉卢文已经成为了一种死文字了呢?
回到宾馆里,我始终念念不忘这个精绝国,总想解开它神秘的面纱。翻阅了一些资料,精绝国是真实存在的。最早出现在东汉历史学家班固撰写的《汉书西域传》里,里面是这样描述的精绝国,王冶精绝城,去长安八千八百二十里,户四百八十,口三千三百六十,胜兵五百人。
这的确是个小国。人口才四百八十户,离开长安八千八百二十里,但虽属小国,人们却安居乐业,富庶宁静。这是东汉时期描述的精绝国,然而,到了大唐时,精绝国成了另外一幅景象了,《大唐西域记》中记载媲麽川东入沙積,行二百余里,至尼壤城,周三四里,在大泽中,泽地湿热,难以履涉,芦草荒茂,无复途径。这也是对精绝国文字的最后记载了,这以后,精绝国正式从历史舞台上消失了,再也没有关于它的只字片语。《大唐西域记》是玄奘法师从贞观元年至贞观十九年间西行的见闻,当他途径尼壤就是尼雅遗址时,当地已经是一片沼泽地了,野芦苇遍地生长,几乎遮盖了所有的道路。一千多年的岁月,让曾经富甲一方的这座西域小国,缘何彻底的退出了历史舞台呢?
这些木牍上的佉卢文,又能告诉我们一些什么呢?
那一晚,我满脑子都是这些诡异的佉卢文,它至今都不被专家读懂。
旅行,有时就是有意的去邂逅一段逝去的历史,一场有趣的探索。
第二天,根据我的行程安排,我要去位于鄯善县的库木塔格沙漠走走。如今交通的便利,让遥远也变得可能。
从乌鲁木齐去鄯善县,有动车可以直达。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便到了鄯善县。让我惊叹的是,沙漠居然与鄯善老城南部相连接,站在老城街边,就能近距离的看到绵延的沙山轮廓,据说也是最为靠近人类居住地的沙漠,真不可思议。
土黄色纯净沙山,它应当是绵延至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深处。从老城打车到沙漠边缘,也就几分钟的路程,沙漠与城镇的咫尺距离,再次让我惊叹不已。
此时是黄昏。安静,荒凉,仿佛身处外星球。远处有人在沙脊上嬉笑,行走。落日有些孱弱无力,却将她们幻成了剪影,声音似乎来自遥远的星球,显得那么的不真实。沙丁车司机是一位老司机了,他游刃有余的带着我们翻越一座座沙山,当你在为自己是否会被甩出车外捏把汗时,沙丁车却轻易的一跃到了沙的背面,车上的游客惊叫着欢呼着,神秘的沙脊便显露在我的眼前了。
行走在沙脊上,这真的就是一条沙漠的脊梁,绵延远方。这里的沙,相较于沙山脚下,更加的细软绵柔,颜色也更加的单纯,让人不忍破坏它的和谐。风带动着沙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显得四周更加的万籁俱静,让人心生敬畏之心。环顾四周,暮色已临,沙脊上的沙,此时因风而舞动起来,这是世界上最为荒凉的沙舞,上演了千年之久却依然乐此不彼。
此时,斜阳将金黄色的沙山,映射成了土褐色。我想到了那伫立塔克拉玛干深处的尼雅遗址,远在沙漠腹地,我只能望而却步,风沙湮没了又再现,循环往复,直到有人发现了它。
“长八百里,古曰沙河,目无飞鸟,下无走兽,复无水草…”玄奘西行时,经历了最为险恶的沙漠,靠着毅力穿越出了此地。他路过尼雅城时,尼雅早已不复东汉时期描述的繁盛,剩下的也只是残垣断壁,荒草遍地了。
尼雅遗址上的精绝古国,应当就是被这风沙彻底湮没了。
国之不存,文字又有何意义呢,最终,佉卢文这种短暂而谜一样的文字,也就在那一刻,戛然而止,成为了一种死文字。
11月初的新疆,迎来了第一场雪。原本想去看金色胡杨林,也只能放弃前往。或许,下一站,有比胡杨林更为精彩的地方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