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知意听到这一声,再看来人,也不由得愣住了。
厉泽深的眼里划过一抹意外,而后稍纵即逝,视线放回蒋玉涵身上,“妈,您去哪里了?”
“我刚才吃完饭出去走了会,回来的时候碰上了这位姑娘。”
郁知意则拿过蒋玉涵手上的两盒药,看向厉泽深,轻轻颔首,“厉总。”
这位是厉泽深的母亲,她有点意外。
“小洲,你们认识?”蒋玉涵看了看两人。
厉泽深抿了抿唇,轻嗯了一声。
对于蒋玉涵对厉泽深的这一声称呼,郁知意在心里意外了一下,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对两人颔首,而后就离开了。
不论如何,她对厉泽深的印象,因为一开始的不友好,所以也从未改观过,但却诧异于他的母亲竟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
而外界,似乎也从来没有关于过任何厉家老夫人的话。
等郁知意离开之后,蒋玉涵回了病房,笑道,“我就是一个人在这里有点闷,吃完饭就出去走走,你担心什么,我还能出事不成。”
厉泽深无奈,他今晚有时间,就过来看蒋玉涵,现病房没人,问护工也不确定的时候,确实有点着急。
“妈,您下去再出去,记得跟护工说一声。”
“好……我知道了。”蒋玉涵道。
说完了这个,她又想起了郁知意,“刚才那位姑娘,是认识的人么,我看她挺面善的。”
“嗯,认识的人,她是个演员,我和他丈夫有些业务上的往来。”
蒋玉涵诧异,“原来是这样,演员啊,唉,小欣也是演员,不知道她们认识不认识啊。”
厉泽深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妈,这两天身体怎么样?”
*
郁知意回到温无闻时,温无闻依旧躺在床上,她轻将几盒药放在床头柜上。
“您身体怎么样了?”郁知意问。
温无闻笑了笑,“没事,这药下去就缓解过来了,阿裴他们应该也快到了。”
郁知意点头,坐下来之后,便随意和温无闻说了几句话。
高远从外面回来,带回来了一份粥。
温无闻现在的状况,不能不吃东西,但也不能吃别的,郁知意知道医院不远处有一家饭店的粥做得很好,温无闻进来之后,她就让高远去带一份粥回来了。
郁知意将粥盒打开,放在小桌子上,“您先吃一点,对恢复比较好。”
温无闻虽然不想吃东西,但毕竟是郁知意的一片心意,当下便也没有拒绝。
温无闻吃东西的时候,郁知意干看着也不太好,她看着温无闻没事,便站起来,退出了病房外。
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看了一下时间,计算路程,大概,再有十分钟左右,霍纪寒就来了吧。
这层楼是vip病房,其实没什么人。
尤其是晚上的时候,基本不会有人走动,所以,走廊另一边,病房门开关的声音,在这寂静之中,便显得尤为突兀。
郁知意下意识看过去。
厉泽深从蒋玉涵的病房之中出来,往郁知意这儿看。
高远本就等在外面,并不知道厉泽深在这里,厉家和霍家不对付,他看到厉泽深,神色便警惕了起来。
厉泽深似是不在意一般,关了病房的门之后,便朝郁知意这儿走过来了。
她单独在这儿,连药都是自己去拿,肯定不是和霍纪寒一起来的。
厉泽深一走过来,高远便走到了郁知意的身边,沉静略显麻木的脸上,满满都是警惕。
厉泽深一身黑,黑色的衬衫穿在他的身上,更多了几分凌厉。
这个分明也才二十四五岁的男人,在帝京一众权贵之中,算是年轻的了,但却一向一深沉难测而让人感到讳莫如深,不敢轻易招惹。
郁知意抿唇,站定,清冷的脸上也是警惕的神色。
厉泽深嗤笑了一声,不知是对高远还是对郁知意说的,“怕我怎么样?”
高远率先出声,“厉总,这里是医院。”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医院。”厉泽深不在意地说了一声,视线看向郁知意,“郁小姐,借一步说话。”
比起从前的不友好回忆,这次厉泽深的神色之中,并没有敌意,郁知意抿了抿唇,看了一眼不远处走廊上的窗户,率先往那里走。
不过五六米开外,不是很远,那边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看,高远所在的这个通道,是唯一的出路。
他没有跟过去,目光却紧紧盯着厉泽深那边。
厉泽深也毫不在意。
走廊有两米多宽,郁知意站在窗户的另一边,靠墙,神色严肃,等厉泽深开口。
厉泽深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好一会儿,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找不少孩童时期的身影了。
那个会甜甜地对他笑着的女孩,长大了,也变了。
一如他一样。
他的记忆之中,有一个挥之不去的笑脸,可时至今日,笑脸已经模糊,他记下的,是那一分笑带来的温暖。
是在孤苦伶仃、无朋无友的孩童时代,唯一的记忆,也是在七岁之后,回到厉家,人生踏入了黑暗之中,回想过去,仅仅记得的一点温暖和开心。
所在,才在帝京见到郁知意之后,在蒋玉涵病情恶化的巨大压力之下,于绝望之中,下意识想要抓住的一点温暖。
尤其,是在见到,她对霍纪寒笑得那么开心之后。
可是后来呢?
莫名的沉积之后,因为外力爆出来的渴望,虽然强大,但却也容易消失,就像夏日的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现厉泽深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但眸光却恍惚,好像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人似的。
郁知意抿了抿唇,最后开口,“蒋洲。”
厉泽深乍然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而后,神色复杂的看着郁知意,女孩面容凝肃,他的心里,竟然也没有太大的波动和惊喜。
厉泽深嗤了一声,“你还记得。”
郁知意点了点头,毕竟当初因为她说自己不认识这个名字,导致厉泽深一度情绪失控,她的印象太过深刻了,所以,她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那时年纪还小,很多事情记忆不是很深,最近才想起来。”
厉泽深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眸光复杂,难以探究。
郁知意不知道那眸光背后的意味,也不想去探究。
眼眸微垂,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清冷,“此前我没想起来,说不得什么,但你在这个事上做文章对付霍纪寒,没意思。”
她跟厉泽深最多也只是小学同学,也许小时候玩得好,那也是因为年纪小,但是她和厉泽深之间,绝没有他曾经说出来的刺激霍纪寒的话——有过什么约定。
“你倒是护着他,连老同学的情分都不顾了。”
郁知意唇角掀起一个弧度,却几分锐意,直视厉泽深,“厉总在跟我讲老同学的情分?”
厉泽深看她这般模样,抿了抿唇。
忽然觉得,也没多大的意思了。
他看着郁知意,摇了摇头,“我对霍氏没兴趣,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说完,他双手插兜,不明所以地嗤了一声,却率先转身离开了。
空旷的走廊,只有皮鞋摩擦地板出的声音。
郁知意站在原地,皱眉不已。
厉泽深重新回到了蒋玉涵的病房,郁知意细细琢磨了一下和厉泽深简短的对话,没再多想,回了温无闻的病房。
五分钟之后,霍纪寒和温裴等人几乎是同时到的医院,来的是温裴和温可两兄妹,见到郁知意也顾不上说什么,直奔温无闻而来,“爸爸,怎么样,严不严重?”
温无闻笑道,“没事,lǎomáo病了,你们不用那么紧张。”
郁知意接着跟温裴和温可说了一遍一声的叮嘱。
倒也不是很严重的问题,只是建议留院观察一个晚上,温裴两兄妹松了一口气。
温裴温笑道,“知意,今晚麻烦你了。”
郁知意摇头,“没事。”
“你们都来了,那我和霍纪寒先走了。”
天色已晚,温裴也不好让她再留下来,点头。
郁知意叮嘱了温无闻好好休息之后便和霍纪寒离开了。
两人从病房里出来,走向电梯,霍纪寒握了握郁知意的手,皱眉,“手这么凉。”
“我也不知道,可我觉得一点也不冷。”
霍纪寒不太满意,温热干燥的掌心将郁知意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等去了车上开空调就不冷了。”
“嗯。”
电梯直下,霍纪寒揽着郁知意出来,从住院部的一楼出来,两人钻进了车里,黑色的迈巴赫在夜色中渐行渐远。
住院部七楼的某间病房,窗户前的一个身影久久站立在那里,视线还停留在方才黑车停留的区域。
厉泽深最后缓缓收回目光,脑海之中,不禁回想起刚才和郁知意在走廊尽头交谈的画面。
他不是从前的蒋洲了,当年那个会对着自己甜甜笑着的小女孩也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校园暴力中消失。
现在的这个郁知意,是郁知意,却又不是从前他熟悉的,记忆里笑得甜甜的小郁知意了。
人都会变,内在的,外在的,都在推动着一切的变化。
厉泽深从来不是个善良的人,更遑论将心比心。
可人生二十多年里,冰冷黑暗的记忆里,关于陌生友情的一点点回忆,他终究不愿意彻底摧毁。
过去的,都留给过去吧。
让蒋洲也留在过去吧。
“小洲,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蒋玉涵关了病房里的电视,走过来,关切地问着儿子。
厉泽深摇了摇头,“没什么,在想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妈,您先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您,如果下周没有什么问题,我就接您回家去住。”
蒋玉涵笑得温柔,“好,你啊,就是心思太深了,成天皱着眉,别的事情妈帮不上你,但我希望以后我们母子两个都好好的。”
“我知道。”
------题外话------
写了三个比较明显的原生家庭关系,知知和苏清、霍纪寒和乔舒燕、厉泽深和蒋玉涵,对比之下,苏清自私、乔舒燕刻薄疯狂,假疯子做着真疯子的事,知知和霍纪寒都算是没了母亲,但他们找到了彼此。而蒋玉涵真疯子却始终护着儿子,厉泽深没有了仅能抓着一点尾巴的过去记忆,却还有无私为他着想的妈妈。
开始设想厉泽深的时候,我对他的结局更倾向于很悲剧的一个,但后来写着写着,就不想那么写了,每个人都有那么多为难了,就别到处都是为难了【滑稽】,算是十之**的和解了吧,大家以后各自美丽。16